电影文学剧本
苏 武 牧 羊
（作品原名：《苏武》）
编剧：马继行
【作者简介：马继行，1961年生，作家、记者、中共党员，大专毕业，山西省政府《山西政报》平陆工作站站长、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际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
累计在《人民日报》、《农民日报》、《山西日报》等主流媒体发表新闻稿1000余篇、论文100余篇。
发表文学作品有：散文《我的母亲》《我的父亲》《采风黄河上》《平陆话题》，小说《远山的风》，中篇小说《多雨的夏天》、《远山的雾》，电影文学剧本《谁是Ａ？》《漂泊女传奇》、《苏武》等。
中篇小说《多雨的夏天》荣获第三届“新世纪之声”《***颂歌曲》征文小说类一等奖，作为获奖代表，在北京***出席了颁奖大会，受到***的接见，作品被编入《***颂歌获奖作品选》；电影文学剧本《漂泊女传奇》获“2003中国作家世纪论坛”征文大赛“全国作品一等奖”，在国宾馆出席了颁奖大会，被授予“优秀作家”称号，作品被编入《当代作家文粹》；电影剧本《苏武》在全球首届“金麦稻杯”文学作品大赛中获“佳作奖”，2010年12月在“北京民族电影节” 获“全国少数民族题材优秀影视文学剧本遴选”入围奖；反腐中篇小说《远山的雾》获“2009’中国作家创作年会”一等奖。
山西省作协《山西作家通讯》介绍了马继行的创作经验谈《靠激情创作》。
【电影文学剧本
《苏武》：电影文学剧本《苏武》原发表于2005年第五期大型文学期刊《中国文艺》杂志，并在全球首届“金麦稻杯”文学作品大赛中获“佳作奖”；2010年12月5日在“北京民族电影节” 荣获“全国少数民族题材优秀影视文学剧本遴选”入围奖。
序
［特写：古本线装《 汉书》《苏武传》。
［字幕，画外音：
武，字子卿。
少以父任，兄弟并为郎。
稍迁至栘中厩（jiù）监。
时汉连伐胡，数通使相窥观。
匈奴留汉使郭吉、路充国等，前后十余辈。
匈奴使来，汉亦留之以相当。
天汉元年，且（jū)鞮(dī)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汉天子我丈人行(háng)也。
”尽归汉使路充国等。
武帝嘉其义，乃遣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答其善意。
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
既至匈奴，置币遗(wèi)单于。
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
方欲发使送武等，会缑(gōu)王与长(cháng)水虞常等谋反匈奴中。
缑王者，昆(hún)邪(yé）王姊子也，与昆邪王俱降汉，后随浞野侯没胡中。
及卫律所将降者，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yānzhī)归汉。
会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私候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
吾母与弟在汉，幸蒙其赏赐。
”张胜许之，以货物与常。
后月余，单于出猎，独阏氏(yānzhī)子弟在。
虞常等七十余人欲发，其一人夜亡，告之。
单于子弟发兵与战。
缑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单于使卫律治其事。
张胜闻之，恐前语(yǔ)发，以状语(yù)武。
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
见犯乃死，重负国。
”欲自杀，胜、惠共止之。
虞常果引张胜。
单于怒，召诸贵人议，欲杀汉使者。
左伊秩訾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宜皆降之。
”
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毉(现作“医”)。凿地为坎，置煴（yūn)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候问武，而收系(xì)张胜。
武益愈，单于使使晓武。
会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
剑斩虞常已，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单于募降者赦罪。
”举剑欲击之，胜请降。
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
”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连坐？”复举剑拟之，武不动。
律曰：“苏君，律前负汉归匈奴，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
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
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
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且单于信女，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独匈奴未耳。
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
”
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古音yù)雪，武卧啮(niè)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dī)，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máo)尽落。积五、六年，单于弟於靬王弋射海上。武能网纺缴，檠弓弩，於靬王爱之，给其衣食。三岁余，王病，赐武马畜、服匿、穹庐。王死后，人众徙去。其冬，丁令(líng)盗武牛羊，武复穷厄。
初，武与李陵俱为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
久之，单于使陵至海上，为武置酒设乐，因谓武曰：“单于闻陵与子卿素厚，故使陵来说足下，虚心欲相待。
终不得归汉，空自苦亡人之地，信义安所见乎？前长君为奉车，从至雍棫阳宫，扶辇下除，触柱折辕，劾大不敬，伏剑自刎，赐钱二百万以葬。
孺卿从祠河东后土，宦骑与黄门驸马争船，推堕驸马河中溺死，宦骑亡，诏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饮药而死。
来时，大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阳陵。
子卿妇年少，闻已更嫁矣。
独有女弟二人，两女一男，今复十余年，存亡不可知。
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加以老母系保宫，子卿不欲降，何以过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灭者数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复谁为乎？愿听陵计，勿复有云。
”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为陛下所成就，位列将，爵通侯，兄弟亲近，常愿肝脑涂地。
今得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
臣事君，犹子事父也。
子为父死亡所恨。
愿勿复再言。
”陵与武饮数日，复曰：“子卿壹听陵言。
”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请毕今日之欢，效死于前！”陵见其至诚，喟然叹曰：“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
”因泣下沾衿，与武决去。
陵恶自赐武，使其妻赐武牛羊数十头。后陵复至北海上，语武：“区脱捕得云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武闻之，南乡号哭，欧血，旦夕临数月。
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
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
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
具自陈过。
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荒泽中。
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
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
”于是李陵置酒贺武曰：“今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陵虽驽怯，令汉且贳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几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
收族陵家，为世大戮，陵尚复何顾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
异域之人，壹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
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
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
单于召会武官属，前以降及物故，凡随武还者九人。
武以始元六年春至京师。诏武奉一太牢谒武帝园庙，拜为典属国，秩中二千石，赐钱二百万，公田二顷，宅一区。常惠、徐圣、赵终根皆拜为中郎，赐帛各二百匹。其余六人老归家，赐钱人十万，复终身。常惠后至右将军，封列侯，自有传。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
武来归明年，上官桀、子安与桑弘羊及燕王、盖主谋反。
武子男元与安有谋，坐死。
初，桀、安与大将军霍光争权，数疏光过失予燕王，令上书告之。
又言苏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大将军长史无功劳，为搜粟都尉，光颛权自恣。
及燕王等反诛，穷治党与，武素与桀、弘羊有旧，数为燕王所讼，子又在谋中，廷尉奏请逮捕武。
霍光寝其奏，免武官。
数年，昭帝崩，武以故二千石与计谋立宣帝，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久之，卫将军张安世荐武明习故事，奉使不辱命，先帝以为遗言。宣帝即时召武待诏宦者署，数进见，复为右曹典属国。以武著节老臣，命朝朔望，号称祭酒，甚优宠之。
武所得赏赐，尽以施予昆弟故人，家不余财。皇后父平恩侯、帝舅平昌侯、乐昌侯、车骑将军韩增、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皆敬重武。武年老，子前坐事死，上闵之，问左右：“武在匈奴久，岂有子乎？”武因平恩侯自白：“前发匈奴时，胡妇适产一子通国，有声问来，愿因使者致金帛赎之。”上许焉。后通国随使者至，上以为郎。
又以武弟子为右曹。武年八十余，神爵二年病卒。
［画面：
《 汉书》变幻为中学语文课本。书页翻动，出现课文标题：苏武传。苏武牧羊图。（拉出）宽敞明亮的教室和正在听讲的中学学生。
苏武牧羊图
黑板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苏武传。
讲台上，一位老师在讲课，声音洪亮：
“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夜坐塞上时闻笳声入耳痛心酸。转眼北风吹，雁群汉关飞。白发娘，盼儿归，红妆守空帏。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任海枯石烂，大节定不亏。终教匈奴惊心碎胆共服汉德威。”
老师走下讲台，边走边讲，激情高扬：
“苏武面对‘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的诱惑，他心志不乱；面对‘绝不饮食’的苦难的磨砺，他十九年如一日地‘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这是一种坚持，这坚持叫力量，这力量叫精神！
“苏武，这个中国历史上以刚烈节义著称的男人，他是铁骨铮铮的爱国志士，用他坚定的意志力，在中原大地上，树立起一座不倒的丰碑——永远不死的爱国心
“这更是一种气节！文天祥面对元朝的威逼利诱，坚决不屈服，壮烈殉国，留取丹心照汗青；***在东北寒天雪地中坚持抗日，英勇牺牲。我们的民族更有无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仁人志士，共同凝聚成一座精神的长城，护卫起我们民族的一片天”。
同学们齐声高颂：“威武不屈，爱我中华！”
［画面：
中学语文课本变幻为小学语文课本，出现课文标题：唐代李白诗《苏武》。苏武牧羊图。（拉出）宽敞明亮的教室和正在齐声朗读的小学学生。
一位领读的少先队员，胸前鲜艳的红领巾。
【读声：
苏武在匈奴，十年持汉节。
白雁上林飞，空传一书札。
牧羊边地苦，落日归心绝。
渴饮月窟冰，饥餐天上雪。
东还沙塞远，北怆河梁别。
泣把李陵衣，相看泪成血。
……
［画面：
陕西咸阳，武功县，武功镇龙门村。
苏武墓。镜头掠过清乾隆巡抚毕沅题碑、同治年间知县陈尔茀等题碣、陕西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标识。（拉出） “世界苏氏宗亲会”寻根谒祖，组团拜谒苏武墓场面。
整修一新的苏武故里苏武纪念馆。国家文物局授予全国青少年爱国教育基地标识。如织游人。
甘肃武威市民勤县苏武庙
甘肃武威市，民勤县，苏武山。镜头掠过苏武山万亩葡萄大庄园、苏武酒厂，停留在苏武庙。众多游人在拜谒……
【画面：苏武牧羊大浮雕，蓝光笼罩。
［字幕，画外音：
“苏武牧羊”的故事在我国家喻户晓。两千多年来，苏武崇高的气节，已经成为我国伦理人格的榜样，成为一种民族文化的心理要素，激励着亿万万中华儿女。现在，就让我们走近苏武，走进他充满血泪而又辉煌的人生……
由远渐近推出片名：《苏武牧羊》。
演职员表一一推出……
一
［字幕，画外音：
公元前二、三世纪，我国北部有一个古老的少数民族——匈奴。
战国后期，匈奴贵族趁北方燕赵两国衰落，步步南侵，掠去了黄河河套一带大片土地。
秦始皇统一中原后，派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抵抗，夺回失地，并修筑了从临洮到辽东的万里长城。
秦灭之后，中原楚汉相争，匈奴又趁机南侵。
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率军抵御，却被围平城。
从此，汉朝对匈奴采取了和亲政策，不断把汉家公主远嫁匈奴单于。
公元前129至119年，汉武帝力挽败局，振兴中华，派卫青、李广、霍去病等大将率大军连年征战，把匈奴驱赶到寘颜山大沙漠以北（今蒙古杭爱山）。
从此，中原北疆安宁了近十年。
［画面衬托：
中国地图，匈奴地域，河套一带。铁蹄践踏，绿草为泥；烽煙四起，战火连绵；脚蹬革履的匈奴骑兵，掠杀边民；汉军大将顶盔披甲挥剑掩旗追杀；长城在翠绿的群山之巅起伏，胡兵在夕阳风沙之下溃逃……
二
［字幕：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秋，长安。
长安城，皇宫。殿宇巍峨，山明水秀，鸟语蝉鸣。
羽林军手持长戟在厅堂前、长廊下侍卫。
百阶石上国鼎矗立。苏武身披凯甲、腰佩长剑布置卫队入岗。
［画外音］：“西域使臣到！”
苏武扭头看去。特写：大剑眉，丹凤眼，英武矫健。
［字幕：苏武（字子卿）。
苏武进大殿。
几十个奇装异服的使者依次款步而来。
“长乐宫”三字金碧辉煌。
歌姬轻敲檀板，慢起朱唇：
春溶溶，
花影碎，
紫燕剪柳惹人醉……
舞女翩跹婆娑，玉衣霓裳，楚楚可爱。
汉武帝头戴十二旒冕，身着龙袍，立眉凤眼，满把络腮长须，威风凛凛坐于龙椅之上。身后宫娥手持“雉尾扇”侍立两旁，文余隶书“寿”字金光迸射。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文官依次各穿仙鹤、锦鸡、孔雀、公雁、白鹂、鹭鹭等图案博带官服。
武将依次各穿麒麟、狮子、豹、虎、熊、彪等图案紧身恺甲。
唱书郎立于门前高宣：“西域诸国使臣为万岁祝寿！”
丞相公孙贺抬手：“歌姬退下。”
音乐歌舞止。众歌姬慌忙退避两厢。
唱书郎：“使臣进宫！”
威严的鼓乐中，西域各国使臣跪地齐喊：“圣上万寿节，来使参见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气宇轩昂：“免礼平身。”
众使臣：“谢恩。”
汉武帝：“朕花甲之寿，尔等千里归拜，令人欣然。”
公孙贺：“陛下洪福齐天，威加四海，为臣尽一礼罢了。”
汉武帝轰堂大笑：“大宛使臣，昧察王欲给朕进献何物？”
大宛使臣旄礼：“区区小国，无甚珍奇。特为圣上进献汗血马两千匹。”
汉武帝：“天马？”
大宛使：“是，日行千里。”
汉武帝：“退下。乌孙使臣？”
乌孙使臣：“陛下，我王愿按天朝大使张骞主张，跟大汉和亲，望赐恩。进贡好马五千匹，并卑土大蒜、苜蓿、葡萄种子一批。”
汉武帝点点头又呼：“楼兰，于田使臣？”
楼兰于田使：“臣在此恭侯。奉大王之命进献一批骏马及毡毯、胡瓜、哈蜜瓜种子。”
汉武帝：“月氏国使？”
月氏使臣：“遵王爷之命，特为陛下带来一批伊犁马、福海羊和我国珍奇的草药——雪莲。”
汉武帝：“公孙丞相，诸使含辛茹苦而来，替朕多多封赏才是。”
公孙贺：“遵旨。”
汉武帝：“一统华夷，富饶强大，南至珠崖，东起高丽，西到彼方诸国，四海归汉。回报诸王，我将派大使出行，赏赐各国丝绸布帛、黄金珍宝。”
公孙贺接下道：“大汉朝冶金铸铁、打井汲水，乃神授之技，陛下亦愿传与你等。”
众使臣旄礼齐呼：“谢恩，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正在兴头：“哈……，请波斯国‘幻人”给尔等变变戏法。”
二波斯国魔术师从内厢走出：雪白皮肤，金黄头发。
大殿众皆骇然。
仆从抬进一个大箱子，启开。魔术师指曰：“此乃我国国王献给汉朝陛下的驼鸟蛋。诸公赏目。”
众使臣：“哎呀！如此惊人。”“闻所未闻。”
波斯魔术师在大厅中央立定后，口中吐火，钢刀吞肚，跳十二丸……
三
御花园中，秋卉争荣，红叶一片。
湖心汉白玉柱八角亭，雕梁画栋，庄严凝重，幽雅沁人。
汉武帝身着便装，挥毫在缣帛上疾书出：“万里江山。”
一大臣侍立在身后，登跂而观。
妃嫔宫娥蛾眉粉黛，花枝招展，暗自称赞。
瑶琴古曲行云流水般缓缓而起。
汉武帝扔下笔，凭栏远眺：蓝天滴翠，流云似雪；远山灰紫，层林尽染；湖水浩荡，波光粼粼；垂柳依依，香烟袅袅。
秋风拂面，汉武帝饧眼微睁，捊胡须问：“爱卿，巴水长安如何？”
大臣略一思忖，悦色道：“八百里秦川，沃野纵横，乃华夏明珠！”妃嫔也燕语莺声地：“是啊。”
汉武帝：“非也，关中平原，岂可一叶而障目。”
大臣惊愕不已：“卑臣无知。呃！方今汉室，声振八方，陛下欲往何地巡游？”
汉武帝：“又非也。下诏书，通告天下，发兵攻打匈奴！”
大臣羞愧难当。
一妃嫔灵机一动：“陛下宏才大略，非凡人所能窥之。那匈奴也着实霸道，猖獗塞外，侵掠边民，早该置之死地了。”
一将军从连接水亭的长桥上匆匆走来，施礼：“万岁，匈奴已派使者到了，前宫等候。”
汉武帝斩钉截铁地：“扣留他们，罚做苦工！”
将军：“是”。转身出亭而去。
汉武帝自言自语：“明来和亲，暗犯边关，无缘扣我十几批使者。”
又一文臣自长桥而来，急奏：“万岁，郭吉、路充国等人回来了。”
汉武帝喜出望外：“什么？”
文臣：“匈奴单于派使者护送路充国归汉而来。”
汉武帝：“当真么？”
文臣：“臣岂敢撒谎。”
汉武帝：“回宫”。
四
未央宫。鼓乐声起。
未央宫里汉武帝佩剑而坐。丞相公孙贺、大将军李广利等文武官员侍立两旁。
郭吉、路充国等人跪地叩头：“卑臣无能，耽误使命，愿万岁处罚。”
汉武帝：“诸爱卿，免礼平身，辛苦尔等。”
众人：“谢万岁不斩之恩。”
汉武帝：“你等怎么这时回来，想煞朕也。”
路充国：“三年前，万岁派我护送匈奴贵人灵柩回去。送葬费用花了几千金，可乌维单于说贵人是汉朝害死的，扣留我做苦工，并不断发兵骚扰边关。”
汉武帝圆睁环眼，欲拔剑出鞘，又息怒。
匈奴使者见势不妙急跪奏曰：陛下恕臣敢言之罪。我王单于此次派我一送汉使，二来求和。单于书简在此，请陛下阁过。
匈奴使呈书简。（注：十多片狭长竹片用线串联，称书册，长一尺。乃仿汉物）
公孙贺冷若冰霜接过看去，上书：“且鞮侯单于敬问汉朝皇帝无恙，今派使臣赍书求和……
武将行列中两人低声议论：“往日胡简均要比汉简阔大一寸，今番却小？”“看来又欲娶汉家公主”，“未必”。
匈奴使者见公孙贺看毕无言，急奏：“上国贰师将军李广利进攻大宛那年，匈奴遭受大雪灾，牲口冻死无数。儿单于年少，脾气古怪，动辙杀人，匈奴人都不安生。今他暴病身亡，且鞮侯接任单于，一听到汉朝打败大宛国的消息，即派我来求和。”
汉武帝横眉冷对：“难道又垂诞汉女、绵帛不成？！”
匈奴使：“不，不。我王单于说‘汉公主多次入胡，汉朝是匈奴的丈人，我做晚辈的怎么敢得罪长辈呢？’”
汉武帝：“且鞮侯敢有半句谎言，汉军铁蹄早晚会踏破你们的毛毡帐幕。”
匈奴使臣又欲申明……
五
苏武家宅。
一道长廊连起两座楼阁。
黄叶纷飞，秋菊怒放。
苏门三兄弟在院里。苏嘉、苏贤在廊下菊前下围棋。苏武身着紧身衣裤在假山前舞剑。
苏贤：“武兄，快来助弟弟一臂之力。”
苏武仍在舞剑，剑光闪闪，冷风嗖嗖。
苏嘉拍拍苏贤手背：“你看武郎已年逾不惑，威风仍不减当年。”
苏贤却低头看着棋子：“唉！当年咱苏门三兄弟凭着父亲的官爵，被皇上任为中郎，他又当个厩监。可父亲却被罚做平民，早逝人间。心中实在惭愧。”
苏嘉：“咱们也不过是个保皇上的羽林郎。厩监无非管管养马的人。如今汉朝南征北战，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可我们老跟着辇车东游西转。”
苏贤：“上疆场也不一定就能人前显贵。20年前，父亲与卫青一起讨伐匈奴，因韩信兵败投降，他坐罪被罚，身为平陵侯，代郡太守竟落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心寒。”
苏武闻言，止住舞剑，走过来说：“有人说：‘汉朝不薄有功之臣。’那萧何、韩信被拘囚剁成肉酱；贾谊、周亚夫受小人谗害，遭受祸患；飞将军李广功劳才略笼盖天地，自杀在绝域之外，又当何讲呢？！好在父亲受谤，我们兄弟还未连坐。身为国家臣民，活着一日，尽一日忠心，以国为家，不要多想啦。”
苏武说毕欲把剑送入室内。
苏贤气闷地一拳砸在棋盘上，黑白棋子纷纷落地。
苏武老母鬓发如雪在妻子扶持下从屋里走出，见此景，一愣。
苏嘉转身：“母亲莫要见怪，儿等在此议论往事。”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停在门口。一羽林郎急入内：“苏中郎，丞相传旨，要你立刻进宫面圣。”
苏武急忙披甲出院，二人骑马急驶而去。
六
未央宫外，甲士森列。
苏武二人勒马而下，交与他人。进殿。
唱书郎高宣：“中郎将苏武进宫侯旨。”
苏武英姿勃勃入内，撩衣跪倒：“臣苏武叩见万岁。”
汉武帝：“平身。”
公孙贺出曰：“苏中郎，匈奴单于奉书求和，释怨修好。陛下为了嘉奖他，特赦往日匈奴使臣三十六人，并赍去金帛，原赠那且鞮侯。特派你持旄出使。”
众匈奴使臣忽啦一下全部跪倒：“谢恩。”
苏武拱手施礼：“卑职无才，愿为国效命！”
汉武帝捊须大笑：“苏中郎，朕待你如何？”
苏武：“皇恩浩荡，卑职沐其雨露，早晚思念报效国家。”
汉武帝正色道：“依朕看来，汉与匈奴不共戴天。蛮夷之邦，猖獗北方，本欲痛击。且靼侯儿单于遣使言和，卑辞有礼，朕不禁欣然。特命你出使匈奴，赠物回敬。你还得告戒且鞮侯单于：南越王犯上作乱，头已挂在未央宫前殿了。要是单于能打仗，来吧！朕在边界上等着。否则，以后甭再犯我北疆！”
汉武帝说毕，示意丞相公孙贺。
公孙贺高喧：“付中郎张胜、兼吏常惠。”
武将行列中走出二人：“臣在。”
公孙贺：“命你二人为苏武副手，一同前往。”
张胜、常惠：“遵命。”
公孙贺：“何人愿同去？”
又走出二位将官：“卑职徐圣、赵终根愿随苏中郎前往。”
公孙贺看看左右，表示满意：“苏中郎，你可在羽林军中挑选兵役百人。”
苏武抱拳施礼：“是。”
一侍卫官捧旄节，走至武帝面前，跪下。汉武帝接过旄节，神色庄严地：“委以重任，望速出发。”
苏武单腿点地，低头双手接过使节，字句铿锵：“万死不辞，赤诚报国。”
汉武帝：“欲择何路北上？”
苏武略一思忖：“出都长安，取道朔方，径抵匈奴。”
汉武帝悦色：“正和朕意。翌日行宫，朕与你送行。”
苏武等：“谢皇恩。”
七
号炮连天，旗幡招展。
行宫门前，汉武帝率文武百官与苏武饯行。
苏武持节谢恩。众使者谢恩。
上马，出发。
八
苏武母亲、妻子、兄弟、亲朋送行。
苏武母亲涕泪交加拉住他手：“武儿，娘盼着你呐！”
苏武妻子身着绫罗衫施礼：“望夫早日归还。”
苏嘉悲楚期望地：“须要小心。”
苏贤蚕眉紧蹙挤到苏武近前：“哥哥，匈奴乃无礼之邦，前者汉使去胡，他们霸道地要使者扔下使节，把脸涂黑方可进见单于……”
苏武目光炯炯，斩钉截铁般：“放心，武兄决不负国家之重任，辱民族之气节。母亲多保重，诸位亲朋就此留步，苏武还礼了。”
苏武给老母下拜，拱手施礼于各兄弟亲朋，转身上马而去。
九
［音乐起。
苏武一马当先，持旄节威风凛凛而行。
副手张胜、常惠等百余兵卒，及匈奴几十个使者，大队车马，浩荡北上。
黄土高原。红叶呈荣，秋高气爽。
［画外音］：“公元前100元，苏武率使团经北地、上郡出使匈奴。”
他们日夜兼行。黄昏，出长城抵乌审沙漠。红日垂垂，风沙席卷。
苏武让匈奴使者喝水。正午，地势波状起伏，岩石裸露，远处盐湖白带如织。
［字幕］：鄂尔多斯高原。
苏武一行撑船渡黄河，河水汹涌，浪花飞溅。登岸后，但见渠道纵横，农田遍布。朔方地方官吏将军送行。
［字幕］：朔方。
苏武率大队人马越阴山，道路坎坷崎岖，战马嘶鸣。清晨，红日冉冉而升，原野辽阔丰美，霧霭袅袅，秋草飒飒，牛羊成群，风吹草低。
［字幕］：巴彦淖尔高原。
［音乐止。一匈奴使者举目远望，感叹万分：“真美呀，再往西北不远就到家乡了，父母，妻儿……”
另一匈奴使者低声吟唱胡歌：
唉咳哟——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燕支山，使我姑娘没颜色
……
紧靠他的一匈奴使者嗔色指令：“别唱了，壮汉家志气，灭胡人威风，于心何忍呐？！”
十
漠北，寘颜山下。
秋草萎地，帐幕连绵，番旗招展，马蹄声碎，间或占缀有仿汉而建的楼阁。
［字幕］：赵信城（今蒙古高原杭爱山南）
匈奴骑兵呼声一片，脚蹬皮靴，手持大刀，身背弓拏，一队队驰骋而过。骑兵地操练，习射。
忽听炮号连天，鼓乐齐鸣。
一胡骑在操练队中高喊：“单于陛下回府。”
正操练的骑兵下马侍立，迎接单于到来。
一队兵马由远而近，旄旗猎猎，刀枪明亮。年仅三十岁的且鞮侯单于细目长眉，悬胆鼻子，身穿黄色大襟锻袍，红色腰带，头戴镶金包头巾，足蹬长统皮靴，得意洋洋地骑匹乌龙骏马。左右贤王等番将紧随，沓沓而来。
左贤王提马上前看看单于：“此次阅兵，军威大振。”
且鞮侯单于扬眉含笑，望着南飞大雁说：“如今秋高马肥，正是我大匈奴耀武之机。”
右贤王撇着嘴：“乌孙、月氏一班小国，伏汉称臣，应早日夺回。”
且鞮侯捊下羊角胡：“前者派人出使汉朝，音讯如何？”
右贤王看看侍立的匈奴骑兵：“依臣看，汉朝早晚为我壶中奶酪。昔日冒顿单于围困刘邦于平城，陈平、樊哙那样的高人也无才以施，三十万大军，七日无食；孀妇吕后被单于一封书信吓得送车马、嫁汉女。汉室朝体如此软弱可欺，哼……，不如挥军南下，席卷中原，马踏长安。”
且鞮侯单于一摆手：“不，我邦新定，需诈详汉帝，缓兵后图。”
左贤王：“汉武帝雄才大略，胜似三皇五帝；他对匈奴软硬兼旄，先礼后兵，合群而孤一，文来武去，须得谨慎。”
十一
东不拉、马头琴、牧笛等鼓乐声中，且鞮侯单于甩蹬离鞍，左右贤王也下马。入帐。
左贤王高喧：“舞宴伺候。”
十几个胡家少妇服霞裳，着玉舄婆娑起舞。
仆人排宴鱼贯而入。
兰旗探子飞驰而来，众人退让。番兵下马，踉跄入帐，对左贤王：“报王爷，汉朝使者苏武持节而来。”
左贤王骇然：“我邦往日使臣呢？”
番兵：“尽被送回”。答毕转身出帐。
左贤王下意识地瞪眼一想，呶呶嘴对单于俯耳相告。单于也眼斜视地下，听毕哈哈大笑：“果然上勾，舞宴退下，刀枪伺候。”
音乐中止，舞女仆人迅速退下。
一队队胡兵身佩腰刀，或埋伏或侍卫。。
且鞮侯单于坐于虎椅之上，满脸阴云，似木刻一般。左右贤王及文武大臣分列两旁。
右贤王凑近单于：“陛下，仍命汉使涂脸弃旄，方准入帐。”
且鞮侯单于：“我首会汉使，先以礼待之。”
帐外番兵高喧：“汉使到____”
苏武威风凛凛，持节而入。张胜、常惠随进。
苏武上前施礼：“大汉朝天子特使苏武，进见匈奴单于陛下。”
且鞮侯单于慢斯条理地：“免礼，你等千里而来，汉帝如何吩咐？”
苏武精神振奋，谈吐挥洒：“彼国使臣抵汉，奉书言和，欲化干戈为玉帛，汉天子宽宏大量，不计前仇，即将往日匈奴来使一律释放，遣我送归。并赏玉酒千石、粟米二千斛、绸缎布帛三千尺。天子之意，但愿汉胡修好，互不攻伐，简册在此，单于一阅。”
副使张胜双手将简册呈于单于面前。
左贤王走过来，一把接去简册展阅，并不递给单于，令人收藏。
且鞮侯单于微微一笑，看看苏武。
苏武目光四射，声色俱厉：“国书乃天子嘉奖单于之凭，陛下为何视而不见，传与下人？！”
且鞮侯单于漫不经心地：“贤王乃我之近臣，不分彼此，何况一封汉书……”
苏武：“真乃无礼之邦！”
且鞮侯单于：“金银绢帛何在，给本王过目。”
苏武字句铿锵，如裂石之音：“想不到单于如此居傲，不看书简，休想阅物！”
一番将吹胡瞪眼，拔刀出鞘：“大胆南蛮！”
且鞮侯单于挥手制止：“慢！”慢声傲气地：“拿书来。”
左贤王递过，且鞮侯单于略一过目，命：“进献，启封。”
胡兵从帐外抬入大批金银、绵帛、玉酒。
开箱：金光闪闪，玉器粼粼。
匈奴众臣目不应睱，垂诞三尺。
且鞮侯单于：“人前尊荣，益发居傲。汉朝目空四海，张骞四方游说，赏赠绵帛。我看汉物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南美女除外，哈……”
十二
且鞮侯单于得意忘形，捧腹大笑，起身走下台阶，给右贤王使个眼色。
右贤王走至中央，从箱子里抓出一件汉朝缯帛衣袍，穿在身上，出帐骑马而去。
他向荆棘丛中驰骋一周，衣袍被荆棘挂破多处，缕缕迎风飘扬。
他复入大帐指着身上谓众人：“这是汉物？真不中用。且看我国毡裘。”说毕脱去锦袍，换上匈奴毡裘，仍赴荆棘丛中，照前奔跑一番，并无甚损坏，进帐说：“汉袍远不及此地毡裘，我等要它岂不是舍长求短吗？”
匈奴众臣哄然大笑。
苏武、张胜等怒目而视且鞮侯单于：“禀陛下，属下如此粗野，意在何为？！”
且鞮候单于眉梢一挑，斜卧座椅：“还需问吗？哈……”
左贤王：“苏中郞，归我匈奴吧！汉人的米酒哪胜我膻肉奶烙？”
苏武藐视地：“哼！夷狄风俗，无礼之君。侮辱来使，玷我民族朝廷，岂能容过！”
且鞮候单于：“汉朝风俗繁文缛节，何足挂齿。”
张胜忿然斥道：“总不象匈奴人轻视老辈，不忠不孝！”
左贤王申辩：“汉人出战，父老岂有不自减衣食，赍送子弟么？我匈奴素尚战攻，全靠少壮出征，优给衣食，怎说是轻老呢？”
张胜：“匈奴父子婆姨同卧穹庐之中，父亲死了，儿子可娶母亲为妻，弟弟死了，兄长即娶弟媳为妻，逆理***，体统何在？！”
左贤王：“父子兄弟死后，妻嫁他人，便是绝种，不如娶为己有，却可保全种姓。所以我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汉人移言伦理，反使亲族日益疏远，互相残杀。这有名无实，徒事欺人，何足称道？”
张胜：“两国相交，礼尚往来。薄待汉使，你们……”
且鞮候单于厉色制止：“汉使不得多言！且把送来各物留心检点，果能尽善尽美，便算尽职。否则，眼下正值秋高马肥，便派遣铁骑南去践踏。”
苏武挺胸昂首，威镇虏庭：“出言不逊，甚为猖獗。汉天子严阵以待，边界等候。单于果能打仗，就去吧！”
右贤王闻声颜色陡变，言语怯懦：“苏南蛮如……如此横行，来人！”
且鞮候单于冷笑几声：“苏中郎义节勇武，令人钦佩。回去告诉汉帝，再以汉朝的女子玉帛相赠，我大匈奴就不到你汉室边界上去。”
苏武：“大丈夫何惧刀临头！南越杀汉使，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头悬未央殿。来吧！苏武人头落地之时，就是匈奴大祸降临之刻。”
匈奴众大臣目瞪口呆。且鞮候单于窘红脸，咽口唾沫。
苏武威武不屈，目逼且鞮候单于，抱拳上前：“使命交卸已毕，应速遣我等归汉！”
且鞮候单于踌躇一下，搭讪地说：“歇息数日。退厅！”
鼓乐又起……
十三
凉秋九月。
夜。风声萧条，牙月西沉，蒿草迎风颤抖。
毛毡帐幕内，陈设简陋，灯光昏惨，高脚油盘上一根灯蕊燃烧着恍惚的火苗，如幽灵一般。
苏武倚在褥枕上，以手托腮，目观灯火，侧耳听去——
远处：胡笳牧笛，互歌互答。
郊外：牧马悲鸣，呤啸成群。
［气度深厚、伏起跌岩的音乐渐起。
苏武披衣而起，持旄节立于帐外。遥望南天，星汉灿烂，大雁南飞，哀鸣呤呻。苏武双眉紧锁，凝神遐想，怀念故土。
音乐渐止，画面全黑。
十四
翌日清晨，曙色临窗。
一阵阵马群奔跑嘶鸣的声音传入帐内。
苏武与常惠紧握着手在叮嘱什么。
“苏中郞，大事不好了！”付使张胜面色苍白，衣冠不整，怆惶入内。
苏武丢开常惠迎上急问：“为何这般惊慌？”
张胜单腿跪地，攀住苏武衣襟：“咳！都怪我邀功心切，做下节外之事。”
苏武：“快些讲来！”
张胜：“从前，汉帝派卫律出使匈奴，他投降了，单于特别重用他，封他为丁灵王。”
苏武：“这我知道。”
张胜：“他的副手虞常，是长水人，汉庭校尉，随卫律投降后，总想杀死卫律，逃回中原。他跟我是旧友，那天见了我，暗暗对我说……”
十五
［回忆：
风和日丽，蓝天白云。
郊外马群旁边草地上坐着张胜、虞常。
虞常低声对张胜说：“听说皇上恨透了卫律，我准备杀了他。希望立个功，皇上照顾照顾我那老母亲。”说着落下泪来。
张胜：“我一定相助。只是匹马单枪如何行事？”
虞常更加窃窃地说：“当时，昆邪王姐姐的儿子缑王，同昆邪王一起投靠汉朝。后来随湜野候赵破奴入胡当了俘虏。我俩志向同一，还有卫律所带领投降的七十多人，都在暗地里谋划劫持单于母亲阏氏回汉请功。正巧你们来了。今日，单于出外打猎，只有阏氏和单于子弟在宫，正好下手”。说着把腰刀狠狠地戳入地下。
张胜点点头。
十六
［回忆：
夜，匈奴王宫，死般寂静。冷月凝辉，斜照瓦楞。
几个人影敏捷地掠过厅堂。
虞常、缑王等几十人手持刀枪轻移脚步。
突然，大殿石柱后传来几声金铃子欢愉的叫声。
虞常等正欲动手……
一支暗箭飞来射中虞常身旁一人，惨叫一声，倒下。
虞常、缑王惊魂未定。匈奴伏兵四起，喊杀连天，双方展开血战……
［回忆完］。
十七
苏武瞪大眼睛急切地问：“怎么样？”
张胜呆呆地看着地上，眼睛都快要鼓出来，嘴唇颤抖着说：“贼人告密，报知了单于子弟，他们伏兵捕杀。缑王战死，虞常受擒。且鞮候单于闻变而归，正命令卫律审讯此事。”
苏武霍地站起决然地说：“事已至此，你我必受连累。”转身走到门口，朝外眺望。
张胜面容略一沮丧，惆怅地：“哪……”
苏武转过身：“要是虞常供出你是同谋，咱们堂堂大汉的使臣像犯人一样叫匈奴审讯，不是给朝廷丢脸吗？不如早图自尽！”他说着拔出佩剑就向脖子抹去。
常惠、张胜慌忙抓住他的手夺过剑。
苏武愤然落泪：“华夏。我苏武怎能玷辱你呐！”
张胜抱头痛哭。常惠劝慰苏武。
十八
一毛毡帐内传出拷打声、哭喊声。
刑堂内，卫律满脸杀气斜倚在上座。两旁刀斧手侍立。
虞常被倒悬在木桩上。地上燃着一堆火，火光倒映在他脸上。刽子手横眉冷目，光着上身，胸毛茸茸，臂上“青蛇”缠绕。皮鞭似雨点般落在虞常身上，遍体粼伤，血痕累累。他渐渐停止呻吟，昏死过去。
卫律一探头：“放下！”
一班打手上前解开绳索，虞常头着地摔在地上。
一盆冷水泼面，虞常苏醒。
卫律摆摆手，刽子手闪开。他一手托住虞常下巴厉声喝问：“是汉使苏武指派你吗！？”
虞常目光暗淡地盯着卫律：“不，我不认识什么苏武。”
卫律：“那张胜呢？”
虞常：“张胜是我朋……友，跟他说过，说过……话。”
卫律猛一推虞常，似狼嚎一般：“给我把张胜抓来！”
几个卫兵出帐，骑马而去。
卫律踌躇出帐，骑马朝另一边驰去。
十九
且鞮候单于捊着羊角胡和左贤王、左伊秩訾等大臣在大帐里饮酒议事。他们席地而坐在红蓝两色毡毯上，长条茶几上放着一盘盘羊腿、羊头熟食，壶光旋转，琼浆倾杯。二胡女怀抱酒坛跪在一旁，瓷坛上红绫金字：绍兴黄酒。
且鞮候单于啧啧嘴唇：“汉酒甘甜芳香，余味无穷呐。呃！为何我邦未能酿出？”
左贤王眨眨眼：“水为酒血，曲为酒魂，匈奴血魂皆无，实难而为。”
左伊秩訾咪着眼思忖道：“据闻，此酒糟乃江浙一带所产糯米……”
卫律进帐拱手禀报：“陛下。”
且鞮候单于酒意正浓，漫不经心地：“讲来。”
卫律：“虞常供认他跟苏武副手张胜谋划过此事。”
左贤王眉心高挑：“好个大胆汉使，妄借贼人之力，覆我朝政。”
且鞮候单于酒杯一挪：“立刻把苏武、张胜人头给我拿来！”
左伊秩訾：“陛下，如果他们谋杀大王，也不过定个死罪，现在还未如此。”
且鞮候单于昂着脸乜视他：“依左伊秩訾你呢？”
左伊秩訾：“陛下，您不是喜欢汉人的才智吗？苏武乃义勇之士，世所罕见，陛下免过死罪，劝他投降，为您效命。日后夺取汉朝江山，岂不多个知彼之人吗？”
且鞮候单于闭目酬酌一番后：“卫律。”
卫律拱手：“臣在”。
且鞮候单于：“你去召苏武进见本王。”说毕蹒跚走近卫律，在耳边叽咕几句。
卫律咧咧三角眼，点下头。出帐骑马沓沓而去。
二十
卫律骑马到汉使帐前，甩蹬离鞍。入帐，居傲地一拱手：“苏中郎，单于召见你，走吧？！”
苏武、常惠厌恶地看看他。
卫律尴尬地伸伸胳膊说：“长安城外你我一别，就是五年呐！”
苏武拉着常惠的手说：“看来单于欲向我们开刀了。屈自己节操，辱国家使命，即使活着，拿什么脸面再回汉朝呢！”说着他眼含热泪，拔出佩剑，向颈欲挥。
常惠：“将军！”
卫律大吃一惊，慌忙抢过苏武佩剑。可颈上已着剑锋。
苏武倒在地上，浑身是血，脖子已受了重伤。
卫律紧抱苏武大喊：“来人！快请内医来！”
帐外兵卒闻讯急忙骑马，飞驰远去。
常惠大声恸哭。
卫律跪地抱着苏武，牙关紧咬，双目紧闭。
少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入帐内。
胡医赶来，急入帐内。
苏武已晕过去，血仍在流。
“快！快在地上刨个坑。”胡医说。
常惠、匈奴兵急忙挥刀掘土。
胡医：“快点上火。”
常惠、卫律急取劈柴、蒿草，燃上火。
胡医鼓起腮帮子把火吹旺，又用力吹灭。
青烟滚滚，煴火闪闪。帐子里烟雾迷漫。
胡医从随他而来的胡兵手中夺过木板，铺在坑边，把苏武放在上面，用脚踩着他脊梁，弯腰敲他的背，让他伤口出血。片刻，复扳起苏武，敷上药膏，扎住伤口。
苏武渐渐苏醒过来，气息微微。
老胡医面露凄楚的悦色，看看苏武，又俯在他脸上，用耳仔细听。
卫律长嘘口气，站起，抚下胸脯对常惠说：“用心看管苏武。”
常惠含着泪，咬着牙怒视卫津。
卫律垂下眼皮，又嘱咐胡医：“还须勤加诊治，千万不得有误。”然后出帐骑马而去。
常惠等人心如刀绞，痛哭流涕。
二十一
卫律回到单于大帐里，报：“陛下，那苏武不听劝说，拔剑自刎，险些送节，臣派内医正在诊治。”
且鞮候单于放下酒杯：“啊呀，如此义士，高风亮节，世所罕见。左贤王？”
左贤王应声：“陛下。”
且鞮候单于：“从早到晚，多多派人去问候苏武。卫律？”
卫律：“臣在。”
且鞮候单于：“我待你情同手足。劝降苏武，你须多用心机。呃，把虞常斩了，张胜嘛，可有可无。记住！一定等苏武伤愈了再行刑，拿你汉室中原的话就是杀鸡给猴看。去吧。”
卫律：“遵命。”
二十二
［字幕：数日后。
阴风怒吼，乌云蔽日。
苏武伤愈。卫律派兵把他押解到公堂上，坐在桌旁，似作旁听。
匈奴兵各摆刀枪，分列两侧。
卫律奸笑数声：“苏中郎，开始吧！”
苏武大义凛然，不动声色。
卫律恼羞成怒，大喊：“带上来！”
镣铐声铮铮入耳。虞常被押在堂前，张胜反手被缚，被胡兵踉跄推入。
虞常气贯长虹：“要杀就杀。汉家败类，呸！”
卫律冷笑一声：“别着急，马上送你归西。奉单于之命，把反贼虞常钉在栓马桩上，袅首示众！”
两刽子手凶魅一般持大刀推虞常出帐。
虞常面不改色。破口大骂：“卫律！九泉之下，我扒你的皮！你这汉家败类……”
卫律转过脸：“张胜，你身为汉臣，胆敢同候常同谋，暗杀单于近臣，也应处死。我们单于有好生之德，若愿投降，可免死罪。否则，我立刻砍下你的脑袋！”说着他“哗”地一声抽出宝剑，欲向张胜砍下。
张胜魂不附体地：“丁……丁灵王，我愿投降。”
苏武拍案而起，掀翻堂桌，怒视张胜。
张胜埋头窜出帐外。
卫律转过剑锋，直逼苏武：“付使有罪，君应连坐！”
苏武横眉怒斥：“一不同谋，二非亲属，何故连坐？”
卫律受谤，呲牙咧嘴，举剑在苏武面前比划着。
苏武巍如盘石，一动不动。
卫律红了眼，缩回刀，还入鞘，奸笑两声：“苏君，中原有句话叫‘昨天宴上宾，今日阶下囚’。你我往日同朝共事，看在老情份上，我有言相赠，过去，我辜负汉朝，投降了匈奴，蒙单于大恩，受爵为王，拥军数万，牛羊满山。你今日投降，明天就跟我一样，白白地拿自己尸首去喂肥一块草地，谁会知道呢？”
苏武气宇轩昂，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卫律又说：“先生若听劝告，你我结为兄弟。要不然，恐怕你不能再跟我见面了。”
苏武转身指着卫律破口大骂：“卫律！你身为汉朝臣子忘恩负义背叛君亲，我还见你干什么？单于信任你，派你判定别人的生死，你不平心持正，反而蓄意挑拨两国君主的关系，来看热闹。你有种把我杀了，匈奴的祸败，就从我这儿开始了。你也休想逃脱！”
卫律眨眨三角眼，羞愧难挡，他正要发作，又狠心忍下。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去，骑马而去。
二十三
草原。
一队队匈奴骑兵在驰骋。
天边飞来一行大雁，穿云破雾，往南而去。
卫律骑马来到且鞮候单于近前，等单于弯弓搭箭射下一只大雁后，才拱手禀报。
且鞮候单于皱皱眉仰天思索，然后用手指着地下，对卫律指令着。
卫律点头哈腰。
二十四
［音乐起。悲壮，深沉。
大雪纷飞，北风怒号。
一大地窑口，两胡兵身裹羊皮大氅，头戴毡帽低声论论着：“三天了，粒米未进哪？”
一个说着指指地窑口，另一个颦颦眉说：“饿死了吧？看看去。”
破烂的地窑。千疮百孔，雪花顺着破洞纷纷落下。
苏武衣着单薄，爬在地上，气喘嘘嘘，手里仍紧紧地握着汉朝旄节。
匈奴兵进来看看他还活着，探探舌头：“真神奇呐！”。说毕两人转身而出。
苏武挣扎着爬到一片雪地上，手捧白雪，吞食着、吞食着。
他又撕碎毡毛、破羊皮片，顽强地塞进嘴里嚼着、咽着，又在吞食白雪。
汉朝旄节上的红缨在他的面前飘动，伤口滴出的血渍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歌声起：
风高节亮汉苏武，
饮雪吞毡在蛮胡；
鸿雁早已南飞去，
子卿何时归故土？
何时归故土……
二十五
缕缕白云受风吹逐着在飘荡。天空铅灰，毫无精彩。
苏武手持旄节走来。他身着汉服，眼里闪烁着坚毅、深沉、敏锐的光芒。虽然面容憔悴，胡须长长，但他那气盖昂宇的英雄本色依旧光彩照人。
卫律满脸横肉，眼角堆着杀气带领一队胡兵随在苏武身后。
番旗措措，蹄声沓沓。
正在兴建新王宫的石料工地上，常惠等汉朝来使被匈奴官兵吆叱着，抬石头，破石方，凿文图。
常惠额角印着一道鞭痕，紧咬牙关与众人正在抬一块巨石。石刚放下，他抬头抹汗之际，看见了苏武，便不顾一切边跑边喊：“苏中郎，苏中郎！”
苏武惊诧地：“常惠？！”
常惠跑过来，抱住苏武肩头，流着泪：“您受苦了，咱们何时能回到中原去呐！啊？”
苏武不禁潸然泪下，却又倔强地忍着，仰望长空。
卫律走过来，冷若冰霜劈头就吼：“苏君，走吧！”
常惠：“哪里去？”
卫律板着脸，一扬眉：“单于陛下要他到北海去牧羝，什么时候公羊生出小羊来，才准回来。”
常惠一听，似焦雷轰顶，气愤地：“你这狗东西，如此凶残，我……”
卫律一摆手，几个胡兵手持刀枪架住常惠，把他扯向一边。
卫律恶毒地喊：“走！”
苏武看看常惠，转脸而去。
旄节迎风飘摆，脚印伸向远方。
常惠脱下自己衣衫挣脱胡兵追赶苏武。被卫律回头一箭射中左臂，立仆，鲜血滴下，染红他手中的衣衫。
沙尘扬起……
二十六
【音乐起。深厚、深沉，如诉如泣。
［字幕：北海（今俄罗斯境内的贝加尔湖）
［画外音：“苏武被流放到了北海，那里是一片极荒穷野。他靠掘野鼠、觅草实而维持生命，开始了非人的、漫无止境的艰苦生活。雁来雁去，年复一年，他几乎不知道有什么人间了！”
荒无人烟的北海洼地，枯草茫茫。
苏武一边牧羊，一边在用荒草和芦苇搭建草寮。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刚搭起的草寮被掀翻折倒。
寒夜。苏武挤在羊群中取暖……
大雪纷飞，狂风呼啸。
枯萎的芦荡，结冰的湖面，羊群受冻挤在一团。
苏武把旄节放在一旁，跪在湖旁，用石猛砸坚冰。坚冰如铁，难见裂痕。
苏武无奈，只得捧雪而食。胡须上结满冰凌花。
［歌声］：
日垂垂，望南天，
行行大雁，南朝飞还，
汉家亲人啊，
可有书信传一篇？
天苍苍，野茫茫，
苇荡作屋，群羊为伴，
中原母亲啊，
可知苏郎受熬煎？
风潇潇，雪皑皑，
穷野极荒，何处炊烟？
问我子卿啊，
可记尘世有人间？
有人间，在轩辕，
尧舜黎民，万里江山，
今生今世啊，
可否重返我家园……
［画面衬托：
夕阳西下，云海翻腾，苏武持旄牧羊。遥望南天，风拂衣襟。一行大雁呈人字形回归北海。
阴霾满天，乌云翻滚；紫电径天，大雨滂沱。银灰色的环斑海豹在湖面起跃，凹目白蛙在苇荡下逃窜。羊群被炸雷惊散，苏武持旄追赶，晕倒在草地上，大雨浇注在他身上。
暮秋霪雨。苏武衣衫褴褛，双手在刨芦根，羊群围在他身旁。一只小羊亲昵地用嘴偎偎他后背。一声狼嚎，苏武立起，几只羚羊护着苏武奋起抵御。苏武掷石砸去，恶狼负伤而逃。苏武抱起一只羚羊，羚羊角根淌着血。苏武眼含热泪，脸与羊脸偎依在一起。
秋去冬来。湖畔飞来过冬的秋沙鸭，叫声不绝于耳。
苏武一边牧羊，一边掘食野鼠洞里的草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五铢，看着看着，潸然泪下。他又站起望着旄节上的每节红穗，浮想开来：满头银发的母亲；满含期待目光的汉武帝；中原大地丰收在望的麦穗；波涛汹涌的黄河。
苏武跪在地上，面向南方，向苍天拱手祷告。
一群群大雁南飞，苏武手持旄节奔跑着，呼喊着，振奋双臂，似欲随雁南归，融入蓝天……
二十七
春。长安。
垂柳依依，桃梨花开。
未央宫里汉武帝临朝，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一大臣急入内：“禀万岁，斥候（探子）回报。”
汉武帝：“噢，宣他进宫”。
唱书郎高宣：“斥候进见”。
一化妆成胡人模样的侦探入宫跪倒：“斥候常俊叩见圣上。”
汉武帝急不可捺地：“苏武呢？”
常俊：“没有见到苏武。那且鞮候单于扣留了汉使，正打算再犯北疆。匈奴右贤王兵力集中在酒泉、张掖一线。听说匈奴单于也率军出动了。”
汉武帝大怒：“在何处集结？”
常俊：“尚未察明。”
汉武帝一挥手：“火速探报！”
常俊：“是！”退出。
丞相公孙贺持笏禀报：“奏陛下，前者万岁预料极是。匈奴假借和好，骗取汉朝财物，如今还扣留汉使，猖獗塞外，应发兵痛击。”
大将军李广利拱手施礼：“请圣上给我五万精兵，讨伐匈奴。”
汉武帝捊须思忖后：“准奏。你率大军连夜进发，深入胡地，杀他个片甲不留！侍中李陵随后，为你监督辎重。”
李陵走上前拱手：“万岁，我的步下都是楚地兵勇，力能擒虎，杀必命中。我情愿率军独挡一面，分击匈奴。”
汉武帝一邹眉：“绰有袒风。你不愿跟从贰师将军吗？战马有限！”
李陵挺起胸脯再拱手：“只需给五千步兵，我就敢打到单于的大营里去。”
众官无不骇然。李广利气愤地转过身去。
汉武帝面带嗔色，平气地：“准奏！朕授你为都尉，率楚兵五千，于酒泉一带备御匈奴。”
李陵果敢地：“是。”退立一旁。
汉武帝：“路将军？”
路博德急拱手施礼：“臣在。”
汉武帝：“你带五千人马在半路上接应李陵。公孙将军？”
公孙敖上前施礼：“臣领命。”
汉武帝：“你从张掖出发，分击匈奴。”说毕激动地站起：“战则必胜！愿出师凯旋。”
众将官齐呼：“杀退匈奴，国泰民安！”
二十八
芦荡在秋风中摇曳，一片白茫茫。
狭长弯曲、形似新月的北海，湖水澄澈清冽。
湖水中，成群结队通体呈半透明的胎生贝湖鱼在竞相游弋。
湖边，苏武在湖水中摸鱼。羊皮背心已被水浸湿，他索性脱下仍在岸上。但目光仍然紧紧盯住一条在芦根丛中游动的大鱼。
大马哈鱼在轻轻地游动，双脚轻轻地涉水跟踪。大马哈鱼终被围困在岸边的一条石疑缝里。
苏武猛扑过去，双手抓获大鱼。
苏武仰天大乐……
二十九
是夜。圆月朗照。
苏武家宅。苏武老母同妻子并睡在一起，透过木格窗望着圆月思念苏武……
苏氏汪汪泪眼。
三十
是夜。圆月当空。
苏武围在篝火边烤鱼。
火光熊熊。火星在夜风中迸射，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着……
三十一
长安，皇宫。
汉武帝正在嫔妃的簇拥下，对酒当歌，如痴若醉……
［切入：
苏武在牧羊。
草尖上，一对白翅绢蝶一上一下在飞翔。
日荫下，灰褐色的眼蝶像一颗颗美丽的蓝眼睛，在草丛中忽闪着，煞是好看。
苏武移步赶羊。沙石上卧着一只俗称“引路虫”的虎甲，它头部较大，复眼突出。当苏武靠近时，虎甲闪电般飞跃到几米远的前方停下。循环往复。
苏武遥望南天怀念故乡。
旄节上的红繐已脱落数颗。
（特写）苏武一双望穿秋风的双眼。目光里透出坚强和刚毅。
三十二
廊腰缦迴，檐牙高啄。
［字幕］：长乐宫。
汉武帝手捊长须喜盈盈高坐龙椅，一爱妃满头珠翠，姗姗而来，纤纤玉手擎起白银酒壶，琼浆倾入他面前的琥珀杯中。
檀香袅袅，急管繁弦。乐工们入情入景，竭尽才华。
芙蓉帐下，众舞女款摆柔腰，尽显美人本色。
汉武帝若已销魂：“享杀我也！”
爱妃凑前莺语燕声一般献媚：“万岁，洪福齐天，阔如东海。”
汉武帝轩然大笑，余音绕梁。
爱妃试问：“臣妾为皇上抚琴如何？”
汉武帝点头称是。
一双纤手在抚琴。初时，琴声婉转，如茑在歌。继而，起伏高迭，似浪滔拍岸。
在急骤的琴音中，一双脚在宫中甬道上匆忙移动。
一大臣惶惶入内，跪在汉武帝面前：“不好了，万岁，兵败了，兵败了。”
汉武帝愕然，如梦初醒：“什么？！”
大臣：“伐胡兵败”。
汉武帝霍地站起。大吼一声：“下去！”
众歌姬惊慌四散，避入两厢。
汉武帝正欲发问，亭外踉跄走入贰师将军李广利，盔歪甲斜，头裹白布，鲜血殷红。后随士卒抬着一位将官。李广利悽楚呼喊：“万岁，败将归来，愿受罚。”
汉武帝走下台阶指着他身后问：“这是？”
李广利：“赵充国。”
士卒放下赵充国，解开衣袍凯甲，遍体刀伤，血痕累累，气息微弱。
汉武帝目不忍睹，转身问：“快讲来。”
李广利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大臣急奏：“贰师将军和赵充国在天山遇到右贤王大队人马，力量悬殊，兵败难免，他们杀出重围，千里奔回。公孙敖，路博德没碰到匈奴兵都回来了。”
汉武帝：“李陵呢？！”
大臣：“去向不明。”
汉武帝仰天长啸一声：“但愿凯旋。”转身欲走。
一大臣急入内：“万岁，敦煌遮虏障官吏来朝，汇报军情。
汉武帝一转身招手：“快宣！”
敦煜官吏气喘嘘嘘进，额角直淌汗，跪地：“进见陛下。”
汉武帝过来抓住他急问：“李陵呢？！”
敦煌官吏：“全军覆没。他，投降了！”
汉武帝一听猛推他一把：“啊呀！气死朕也。”
敦煌官吏：“李陵所部从敦煌龙勒水出发，在浚稽山和且鞮侯单于率领的三万骑兵遭遇……”
三十三
［回叙］：
午后，乌云翻滚，疾风阵阵。
李陵身披盔甲、手持长剑与几个亲兵骑马绕草地一圈，布置被围困的五千步兵就地防御。他命令军士用大车作为营盘，营盘外摆开阵势，前面一层士兵拿长戟和盾牌，后一层设弓箭手。汉兵陡步紧张运动布阵。
远处，旗幡猎猎，且鞮侯单于身穿战袍挥军冲来。骑兵大队卷起一阵阵尘土，喊杀震天。
番兵逼近。李陵一咬牙挥剑大喊：“放箭！”
箭拏齐发，似飞蝗一般射向敌阵。
大批匈奴兵马中箭倒地，不得前进，其余掉转马头跄惶逃回。
李陵在马上高呼：“追击！”跃马冲了过去。
汉军勇往直前，杀死许多受箭伤的敌人。
李陵望望远处山坡上败逃的敌兵命令：“撤回本营！”
李陵回到大圈内，刚下马，汉军伤兵正急包扎伤口。远处匈奴骑兵再次冲锋。
校尉韩延年对李陵说：“将军，看来胡兵有七、八万人马，且鞮侯单于又亲自指挥，怎么办？！”
李陵正正头盔道：“武帝派博德望在南接应我们，边战边退！”
韩延年大呼：“边战边退！”
疾风中汉军赶着车子，艰难撤退。
匈奴骑兵扑上来，汉军弓拏手断后还击。
汉军退到一个小洼地。芦苇满地，随风摇荡。
李陵命令：“进入苇子打游击！”
汉军刚入芦荡，匈奴四处放起漫天大火。
李陵擦擦脸上血痕大呼：“赶快放火，烧出空地来！”
韩廷年大呼：“趁着火势，往南撤退！”
汉兵急忙就地放火，浓烟四起，大火蔓延。
李陵带步兵车马退到一片树林里。
韩延年气喘嘘嘘地问：“将军，为何还不见援兵？！”
李陵生气地挥剑砍下一节树枝：“如期不到，困死我等！”
匈奴骑兵拥近树林，却不敢进，马队在树林外来回驰骋。汉军士兵一个个搭箭弯弓从树后射击，不少匈奴兵马倒下。
李陵发现且鞮侯单于骑马站在一个土坎上朝林子张望，他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弓箭，“嗖”地一声射去，匈奴单于盔帽上红缨被射落，落慌而逃-----
三十四
［回叙：
天色愈暗，狂风不止。
草地上，匈奴兵架起一个临时帐蓬。且鞮侯单于拧着眉，咬着牙，正和几个匈奴将军议事，不停在地上划着路线。
一个大臣说：“大王亲自率八万骑兵，还消灭不了李陵几千步兵，以后汉朝会更看不起咱们。”
且鞮侯单于看看他：“山谷是人多用不上，往南五十里就是平地了。”
一胡兵急入：“陛下，一个汉军投降过来。”
且鞮侯单于一喜，站起命令：“带进来！”
一个汉兵垂着双手进帐：“王爷，我叫管敢，投降来了。”
一个大臣厉色质问：“为什么？！”
汉兵打一个冷颤：“白天，校尉打了我四十军棍。我恨他们。大王，李陵后面的救兵没有到。五十万支箭也快用完了。现在他们只剩下八百多步兵，晓勇异常。”
且鞮侯单于哈哈大笑一阵：“八百人？太好了。把他押回匈奴！各位听令，困死汉军，活捉李陵。出发！”
三十五
［回叙：
夜幕低垂，混战又一次展开。
汉军死伤大部，一小群士兵紧跟李陵酣战。箭射完了，士兵们有的拿车轮、有的拿车档作兵器，在跟匈奴兵肉搏。
李陵战马受伤，嘶鸣一声倒地。李陵从马上跌下，又忙站起对韩延年喊：“你带人快撤吧，向皇上禀报！”
韩延年不回答，他命几个士兵杀出包围，向外逃跑，自己仍跟李陵大战。
火把遍地，喊杀连天。
长空突然一声霹雳，一道闪电划破夜幕。
许多汉兵忍着创伤，含泪吮下自己伤口上的鲜血，拼命扑向敌人。
李陵大喊：“汉家儿郎，杀呀！抓住小儿单于！”
匈奴兵见李陵等越杀越勇，畏惧不前。
汉军冲杀过去。
李陵周围只有十几人在奋战。韩延年与一敌将格斗，另一敌将从背后将刀刺进他腹部，他将刀掷向敌将，正中敌将心窝。转身又欲和身后敌将搏杀，身不由已，倒在地上。
浴血奋战的汉兵多数手中没有武器。他们空手奋呼：“杀呀！抓住单于！”
天空又一道闪电，雷声震耳。大雨如注，血流成河。
单于且鞮侯指挥大队冲上来。马队践踏汉兵。李陵被擒。他挣扎着向南天大声呼喊：“皇上呀，我李陵愧对大汉江山！”
［现实］：
敦煜官吏急切切地：“这是逃回遮虏障的李陵部下详细报告。”
汉武帝颤着胡须：“逃回多少人？”
敦煜官吏：“仅二十一人。”
三十六
苏母病故。
苏贤、苏嘉及苏武妻儿披麻恸哭。
纸钱从空中纷纷落下……
［切入：
纸钱化作飞扬的白色芦花，北海一片萧杀。
苏武披着羊皮在持旄牧羊……
三十七
长安。
未央宫内，气氛肃然。
文武百官面若冰霜，呆呆地分列两边。
汉武帝看看左右，压低噪门问：“诸位说说，李陵究竟如何？”
一文官手持笏板：“陛下，李陵贪生怕死，甘降夷狄。”
一武将也站出骄横地：“他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身为飞将军后代，实无用兵之策。”
一文官：“汉朝败类！”
一武将也出曰：“孤军深入，就违兵法，他还躲在山谷、苇塘，哪象个将军！”
一文官：“他自称部下射箭百发百中，那五十万支箭怎么射不死几万匈奴呐？”
一文官：“既如此，应杀身以成仁。”
冷潮热讽，霸道之谈，早激怒了文官丛中年轻的太史令司马迁。
他满腔怒火，忍了几忍，站出来拱手施礼道：“陛下，李陵部下四、五千人都阵亡了。
仅逃回二十一人，您听听谁提到了这些。
那李陵素来讲信义、顾大局，与朝廷风雨同舟，他的风度是大人物的风度，现在不幸出了岔。
那会只顾保全身价性命的臣下，蓄意给他栽脏，于心何忍！”
汉武帝默然无声，众臣哗然。
司马迁大义凛然继续奏道：“远出国境，到强胡之地，五千士卒对抗十万大军，容易吗？他转战干里，箭尽兵穷，无人救援，他率部下视死如归，就是古代最杰出的将军也不过如此呀！他虽败降了匈奴，可杀死了那么多敌人，也足以向天下人交代了。”
一文官站在司马迁背后说：“依太史郎之见，李陵投降比贰师将军还强么？”
汉武帝勃然大怒：“司马迁！你胆敢诬君，诋毁贰师将军。”
司马迁又一拱手：“我看李陵并非真心投降。观其意，是待日后将功赎罪，伺机报汉，请陛下曲加宽宥。”
汉武帝似火上浇油般霍地站起：“替贼人诡辩，诚心反上。来人！给我打入监牢，处以腐刑！”
司马迁痛心疾首。几个卫兵将他拉下殿堂。
汉武帝坐下大呼：“廷尉何在？”
一大臣急奏：“臣杜周在此侍奉。”
汉武帝一挥手：“把李陵全家十字街头斩首示众。”
文武大臣俱已陔然，却鸦雀无声。
三十八
长安街头，人群骚动。皇宫羽林军骑兵杳杳而来。
刽子手推出李陵那白发苍苍的老母和他妻子、孩子，一并斩首。刀光落下，鲜血涂地。
三十九
北海。群鸟飞翔。
湖岸云杉、白桦树丛立，河汊纵横。
苏武病卧在草窝里，面青唇紫，但他怀中仍然紧抱着旄节。
羊群围在苏武身边，咩咩叫唤，声声哀怜……
四十
匈奴，夏初。红日高悬，清风阵阵。
草原上绿茵一片，牛羊成群。
李陵坐在一个土坡上，抱头痛哭。
两匹快马由远渐近，匈奴骑兵从马上下来，走近李陵，拱手施礼：“李将军，单于陛下请你去王府。”
李陵沉默一阵，无可奈何地擦擦泪、牵过马，同骑兵一齐走出画面。
匈奴王宫，殿堂宏大，树荫匝地，匈奴兵在宫门侍卫。
长号齐鸣，钟声隐隐。李陵三人骑马来到门前，下马，入内。
李陵随仆人穿过一条红柱长廊，正要拐进一厅堂，且鞮侯单于身着汉夏令绢袍出来迎接，一见面便连呼：“李将军，一向可好？安然，安然。”
李陵无语。
且鞮侯单于领李陵进入厅堂。室内窗明几净，毡毯铺地，饰粉一新，全是汉家风度。
且鞮侯单于微微一笑：“将军喜欢此地否？”
李陵低头长叹，流下泪来：“老母妻小皆被杀戳，何谈欢乐？”
且鞮侯单于眉梢一动：“本王也有所闻。那汉武帝手毒心狠，孤家寡人，早晚被我俘获。将军子然一身，心中郁抑，我想把女儿嫁给你，如何？”
李陵无语，仍紧皱双眉。
且鞮侯单于双手相挽：“你我今后同舟共济，治国安邦。”
李陵淡淡而言：“只是陛下莫要过迁于我。”
且鞮侯单于：“哪里，属我亲族，就当受爵，封你为右校王。”
李陵惆怅地：“我……”
且鞮侯单于拉住他的手：“此刻，你心烦意乱，可到北方暂且住一段，见见苏武。替我劝劝他。”
李陵愕然：“去北方倒好，可我真无面目去见苏武。”
且鞮侯单于哈哈一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念念旧情，我想他……这样吧，明天在这本王与你完婚，尔后，速去北海。”
李陵为难地：“这……我还是不愿去见苏武。”
四十一
夏日，北海。
冰雪消融，旷野冻土融化，一片泥沼。
苏武双腿陷进泥沼，但旄节仍紧握在手……
四十二
暮秋的草原，薄雾迷漫。一队车马在远处奔驰。
［画外音］：“十多年过去了。且鞮侯单于终于说服李陵来北海见苏武。”
树根从地表拱生着的高跷树，一片自然奇观。
红繐已经光秃的旄节在微风中颤抖。
苏武面容憔悴，两眼深陷，鬓发花白，紫铜色的脸上皱纹密布，一双凝虑的眼睛一直仰望南天。
“苏武，苏中郎！”李陵呼喊着奔跑过来。
苏武迟纯地转过脸，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来人。
李陵跑过来，单腿跪地，双手抱住苏武：“苏君，子卿，你受若了！”
苏武眨眨眼，弯下腰搀起他：“你是——”
李陵：“李陵。”
苏武：“为何在此？”
李陵惭愧地：“别问了……兵败至此！”
苏武摇动他的臂膀，急问：“何时？”
李陵：“十三年前”。
苏武生气地一下子坐在土坎上，直勾勾地看着羊群。
李陵潸然泪下，扑向苏武：“子卿，我……当初，皇上授予我五千步兵，深入胡地，讨伐匈奴……”
［闪回］：
李陵率军在风沙中前进。载粮的兵车在泥沼中行进。
乌云翻浪，疾风劲吹。李陵被且鞮侯骑兵围住，双方血战。
李陵率部退守苇荡，大火熊熊。
长空电光闪闪，雷霆鼓鸣。汉军将士饮血吞泪，空手奋战。
李陵战败，被俘，向天呼喊。
李陵画外音：“其它将领失期不到，我带着征战万里的粮晌，率领着疲惫不堪的兵士，抵御单于新装备的骑兵，斩杀敌人的将领，夺取他们的军旗。单于亲自围攻，强敌超过十万，兵尽矢穷，战士们奋呼向前。这时，天地为我震动发怒，战士为我饮血吞泪。但贼臣唆使单于，就此再战，失败终久难免。”
［现实］：
李陵对着苏武悲愤地说：“苏君，过去高祖率三十万之众围夺平城，勇将如云，谋臣如雨，只不过免除被俘，何况敌当我是十万大军。朝廷上下责怪我不死于气节。子卿！你看我李陵，难道是苟且偷生、可惜一死的人吗？岂有背离君亲、掉妻子，而反以为荣吗？我之所以不死，就是要有所作为呀！”
李陵说着扑在苏武怀里痛哭起来。
苏武感慨万分，颤抖着问：“后来呢？”
李陵抬起头流着泪说：“志向没有达到，怨恨已形成。老母临到老年还被皇上杀戳，妻子无罪也同遭杀害。汉朝，已对我是恩断义绝了。”
苏武：“那，你为何而来呢？”
李陵用袖子擦擦泪：“单于听说你我素来相好，特意派我来劝降你。他很尊敬你。苏君，既不能归汉，何必在极漠穷野白白吃苦。不管你怎样忠心，谁知道呢？你兄弟二人因出了岔，朝廷要办罪，都自杀了！（音乐起）。我来的时候，你母亲已经去世，嫂夫人年轻，改嫁了。你三个儿女，流离颠沛，生死未卜呀！”
苏武汪汪泪眼。
［幻觉：
苏武妻子双手掩面啼哭着离开苏家……
一顶花轿内，苏氏泪眼满面。
荒郊。苏武三个儿女举步艰难，声声哭喊：“爹……你在哪里呀？”
［幻觉消失。
苏武号啕大哭。
李陵：“唉！人生好比早晨的露水，何必自苦如此。你不愿投降，我何尝愿意呢？从我投降到现在，穷困潦倒，独自一人忧愁苦闷，住毛毡帐幕，吃膻肉奶酪，悲伤啊！汉君的后代，变成了匈奴的族人。我功大罪小，不被皇上明察，司马迁为我辩解，竞遭腐刑。皇上老了，奸臣当道，子卿，你还为了谁呐？”
苏武擦把眼泪：“做臣子的就是为朝廷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恨的。即使朝廷有什么不谅解的地方，难道咱们还能愧对列祖、列宗、父母之邦吗？请别再说了！”
李陵看着苏武，只是流泪。
且鞮侯公主过来，令兵士们撑开帐幕，打开箱子，摆上酒宴。
音乐止，画面黑。
四十三
帐幕内，苏武持旄席地而坐。
李陵安慰道：“苏君，想开些，保重身体为上啊！”
苏武悲哀不语，只是不断喝酒。泪水滴在酒杯里。
李陵：“子卿，您能不能再听听我的话，答应了单于？”
苏武悲愤异常：“我早就准备死了。单于一定要逼我投降的话，我就死在你面前！” 。
李陵见苏武对朝廷如此真诚，放下酒壶，慨然长叹感叹道：“唉！您真是个义士，我李陵不是人！ 我李陵与卫律的罪恶，上能达天！”说着眼泪直流，浸湿了衣襟。
李陵呻吟片刻，抬起头：“我要走了，不知何时能再相见。”说毕转身喊：“斯琴公主”。
帐外传来婉转的女声：“来了。”
斯琴公主身着华贵的胡服，步履姗姗而进，容颜美丽，光彩照人。
苏武仍紧锁双眉，凝视帐外。
李陵站起：“我们走吧，你对苏先生还有什么话么？”
斯琴公主低着头，胆怯地：“苏先生，匈奴王庭里里外外无不敬佩您。我……给你带来几十头牛羊，请收下。”说着朝帐外指了指。
帐外牛羊一片，画外斯琴公主言：“我手下有个姑娘，她着实尊敬您，请收下做你的妻子吧。”
苏武一口回绝：“我绝不需要这些！你回去告诉单于，苏某就是死在北海，也决不做有污国家的事。”
李陵一欠身，甩下袖子：“子卿，瞧！壮年出使，血气方刚，而今已须发斑白，流离颠沛。况老母死去，妻子改嫁，就是过去的人也引以为悲伤呀？！”
苏武坚定不语。
斯琴公主向帐外传唤：“斯琴玉蓉！”
一位端庄秀丽的匈奴姑娘腼腆进帐，行礼：“参见苏先生。”
苏武手持旄节，转身而出。
李陵一行怏怏而去。
四十四
夜幕低垂，群星闪烁。
苏武圈好羊，持旄坐在一块石头上。
晚风吹拂，苏武又在面南思乡。忽然身后一动，斯琴玉蓉将件衣服披在苏武背上。
苏武伸手将衣服拨开。
斯琴玉蓉拾起衣服，蹲在他身旁慢慢地说：“先生，单于跟汉朝作对，可我们匈奴的百姓跟汉人是无怨仇的。
多年来，匈奴攻汉，大伤元气，打一仗，总得死伤几万人马，连怀胎的牛马也跑得流产。
那些生下来的小牛、小羊，一碰到战乱，无人照顾，大批死去。
前年大战，我……我父母被抓去，母亲累死在牛棚，羊群失散，我被逼迫到王府当女仆，受尽凌辱……”
玉蓉姑娘抽泣着跑回帐内。
苏武面向夜空，紧咬牙关。
四十五
夜晚，圆月当空。
苏武持旄坐在帐外一块石头上。
斯琴玉蓉走出帐来，蹲在苏武身旁深情地在讲故事：
“我们匈奴的百姓称汉人叫的北海是月亮湖，在湖向北面流入安加拉河的出口地方，有一块十分巨大的“圣石”。
当涨水时，圆石好像滚动的一样。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月亮湖的湖边居住着一位名叫贝加尔的勇士，膝下有一位美丽的独生女叫安加拉。
贝加尔对女儿十分疼爱，却管束极严。
有一天，飞来的海鸥告诉安加拉，有位名叫叶尼塞的青年非常勤劳勇敢，安加拉便对这位青年产生爱慕之心。
但贝加尔断然不允许他们成婚，安加拉只好乘父亲熟睡时悄悄出走。
贝加尔醒后，追之不及，便投下巨石，以为能挡住女儿的去路，可女儿已经远远离去，投入了叶尼塞的怀抱。
这块巨石从此就屹立在了湖的中间，成为圣石……”
苏武面向远方，依旧无语。
四十六
深夜。
斯琴玉蓉在帐内毡毯上沉睡。
苏武快抱旄节挤睡在草窝里，羊群紧紧地围着他……
四十七
北海。
冰天雪地，荒野堆玉。
苏武筑起雪墙。接着扒开雪堆，取出枯草，在四围雪墙中垒起草窝。
斯琴玉蓉摇摇头，转身回帐，取出毡毯铺在草窝里。
苏武只是木然般地看看她。
四十八
又一个深秋的草原。
［画外音］：“公元前87年，汉武帝崩驾，昭帝即位，消息也传到了匈奴。”
李陵骑匹骏马在草原上急驰。
湖水涌起风浪，苏武在持旄临风牧羊。
李陵骑马而来，跳下马，气喘嘘嘘地说：“苏先生，不好了！”
苏武麻木地问道：“什么事？”
李陵看着苏武的眼睛：“汉武帝驾崩了。”
苏武大惊失色：“什么？”他猛地抓住李陵肩膀。“皇上去世了？！”
李陵点点头。
苏武离开李陵，踉跄地往前奔跑……
声声哭唤：“武帝……皇上……”
（音乐起）苏武在奔跑中停下来，跪倒在地，面朝南方，放声痛哭。痛哭中咯出鲜血。
李陵追上去，极力劝慰。
苏武十分悲切地：“武帝……只怕汉朝要大难临头了。”
李陵：“先生，你放心，匈奴国内也很混乱，且鞮侯单于三年前死了。他儿子即位不久也病死了。现在是阏氏的儿子壶衍鞮为匈奴单于。左贺王等人不服，各占地盘，匈奴一分为三。现在单于正打发使者去汉朝和亲。”
苏武仍面向南方，声声痛哭：“武帝呐，你咋不等我苏武回汉就去世了，这使节我可交给谁呀……”
李陵劝慰一阵，骑马远去。
一群大雁轻轻落在苏武身旁。
苏武辗转目光，放下旄节，抱起一只大雁，亲昵地抚摸着它那丰满的羽毛。
苏武抚雁思索，继而，从身上撕下一条布来，咬破中指，写下一行血字：“汉使苏武居北海遥念神州。”遂将布条捆裹在大雁的腿上。
苏武放开双手，手中大雁展翅南飞。
群雁齐鸣，尾追而去……
四十九
是夜。苏武面南哭吊汉武帝，放声大哭，咳血。
清晨，苏武面南哭吊汉武帝，号啕大哭，依旧咳血。
五十
匈奴王室。鼓乐齐鸣，一片欢腾。
壶衍鞮单于正设宴款待汉朝来使。
壶光粼粼，美酒倾杯。
壶衍鞮单于满脸堆笑：“吃酒，吃酒，有劳大汉各位使者，两国和亲，干戈变玉帛呐！”
酒过数巡，一汉使突然起身离坐。音乐嘎然而住。他拱手对壶衍鞮说：“单于陛下，我等奉行一项重大使命，就是要求匈奴把苏武、常惠他们送回汉朝。”
壶衍鞮单于一思忖：“本王新任单于，前事一概不知。不过听说苏武等人早死了。”
汉使厉声责问：“单于既然诚心要跟汉朝和好，就不该再欺骗汉朝！”
壶衍鞮单于脸一沉：“此话怎讲？”
汉使：“大汉天子在上林射下一只大雁，大雁脚上拴着一条血书，是苏武亲手所写，说他在北海牧羊，你怎么说他死了呢？大雁带信乃是天意。你怎么可以欺骗上天呢？”
壶衍鞮单于一惊，下意识地看看左右，大臣们目瞪口呆。单于张着嘴，眼睛望着天，半响才说：“苏武的忠心感动了飞鸟，难道我邦还不如大雁吗？太抱歉了。本王一定好好送苏武归汉！”
汉使：“承蒙单于放回苏武，请将常惠、马宏、徐圣、赵终根等人一概放归。我们才好诚诚恳恳，互相和好。”
壶衍鞮单于一口应诺：“好，好。”
五十一
北海。
幕冬，微雪点点。
苏武仍在面南哭吊汉武帝，满脸哀愁。
李陵带一队匈奴车马远远驰来。
苏武哭吊之后，面南持旄牧羊在薄薄的雪地上。
李陵上前：“苏先生，李陵为您道喜。”
苏武不以为然地只看了看他。
李陵：“真的，子卿，现在您能回国去了。壶衍鞮单于特地派我来接您！”
苏武一摆手：“不会的。”
李陵招手吆喝侍从：“快摆酒宴。”
几位仆人从车上拿下东西，忙碌一番。
李陵举杯道贺：“您要去了，我真是悲喜交加呐！您在匈奴扬了美名，回到汉朝受到荣誉。我却留在匈奴蒙受耻辱，这是命啊！”
苏武扬扬眉：“要是真的，你我一同归去。”
李陵低下头：“我自己辜负了汉朝的恩德，生为异域之人，死为异国之鬼，永远同您生离死别，不能相见了。”
苏武看着他：“李陵，汉朝对待有功之臣不薄呀！”
李陵抬起头，难为地说：“您是汉朝的臣子，怎能不这样说呢？过去辅佐国君建立功勋的萧何、韩信、贾谊、周亚夫，都是应运出世的才人，却受小人谗言。我死去的祖父，义节勇武冠绝三军，只因失权贵欢心，自杀在绝域之外。功臣义士负戟长叹，怎能说不薄呢？”
李陵感伤起舞，边舞边歌：
径万里兮度沙幕，
为君将兮奋匈奴。
路穷绝兮矢刃摧，
士众灭兮名已隤，
老母已死，
虽欲报恩将安归？
苏武举起酒杯：“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李陵，故土难舍啊！”
李陵：“可我已经丢尽了脸，投降了匈奴，怎能回汉朝再丢一次脸。屈身叩头，使那般刀笔吏舞文弄墨诽谤我呀！”
苏武站起道：“是非总会澄清，难道你的脸面比国家还重要？不愿受汉朝审问，宁可死在匈奴？”
李陵泪如泉涌：“苏君，愿您不要再对我报希望了。朝廷逮捕杀戮我的全家，成为我的奇耻大辱，我还再顾念什么呢？算了吧，让您了解我的心罢了！我已成异国之人，这一别就永远隔绝了！”
李陵泪下纵横，同苏武永别。
斯琴玉蓉在帐外听到这，跑进来，跪在苏武面前哭了。
苏武见此景，眼泪不由地夺眶而出，扶起她：“玉蓉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你为我误了青春。但愿苍天有眼，保佑你早日有个好的归宿。”
斯琴玉蓉：“我真舍不得让先生走。这几年，我们虽不能成夫妻，但先生那威武不屈的盖天气节，令我万分敬佩。北海艰苦，但苦得值得，在这里，我真正懂得了做人的道理。若两国能真正友善，我们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苏武感激地：“是啊，我们会见面的。你多保重，努力生活。我走了。”
苏武与斯琴玉蓉洒泪告别。
苏武手持汉节，随李陵走出帐幕，走向草原，走向霭霭的雪雾之中……
五十二
寒冰封冻，大雪纷飞。
番旗招展，鼓乐齐鸣。
匈奴壶衍鞮单于带大臣为苏武送行。
苏武、常惠、徐圣、赵终根等均已失去壮年风姿，变得面容憔悴，银须白发。
战马嘶鸣。苏武骑上马，手持旄节，眼含泪花，踏上归途。
［画外音］：“苏武出使匈奴，壮年出行，白头而归，历时十九年。所率部下除先前投降和死去的，随他重返中原的只有九人。”
雪在下，风在刮。苏武一行车马消失在雪雾中。
五十三
初春，正月。
长安街头。锣鼓喧天，彩灯高悬。
人群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人丛中一老者手持龙杖，在少女搀扶下挤向街心：“听说，苏武苏中郎回来了。可回来了。”
另一老者颤抖着胡须说：“十九年呐，他被弃荒野，日日思念国家。真不容易啊！”
突然唢呐高喧，锣鼓大震。
苏武等九人牵马而行，路过街道。
不少百姓见苏武衣衫褴褛，仍手持“忠君报国”光杆的旄节，感动地流下泪来。有的翘起大拇指说：“真是个大丈夫呐！”
一老者手持酒壶，走到苏武跟前：“苏中郎，喝口家乡的酒吧！”
苏武眼含热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人群中挤出苏武的三个儿女，哭叫着一起跪倒在苏武面前：“父亲……”
苏武悲喜交加：“孩儿？”父子四人抱头痛哭……
五十四
未央宫上，百官纷纭。
汉昭帝（14岁）手里拿着那根光杆子的使节，凝视良久，感伤至限。
苏武等人跪在地上。
汉昭帝含着泪沉吟毕，方才想起：“苏中郎，快快平身！”
苏武等人跪谢，起身。
汉昭帝：“苏爱卿到先帝庙里去祭祀祭祀，把使节交还给先帝，让先帝高兴高兴。”说着把汉节捧给苏武，眼泪直往下流。
苏武跪接使节，热泪横流。哽咽道：“遵旨。叩谢皇上。
汉昭帝：“众位爱卿，朕虽年幼，但知苏中郎对国家的赤胆忠心。朕就此拜苏武为典属国，赏五铢两万元、公田二顷，府第一座。封常惠、徐圣、赵终根为中郎。其余长者，年衰体弱，各赏钱十万，回家安享晚年！”
苏武等跪地：“谢皇恩。”
五十五
苏武宅院。
冬梅昂首，绿竹千竿。
苏武身着素色新装，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桌旁，挥笔书写：
李陵友：武至长安，望你归汉。
苏武写毕，步出户外，遥望北天，回首往事，感伤至限……
五十六
一组过渡镜头：
［字幕］：昭帝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
宣帝即位。常侍郎在宣圣旨：“……赐爵苏武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宣帝多次召见苏武。
常侍郎在宣圣旨：“……皇帝诏曰：拜关内侯苏武为右曹典属国，每月初一、十五日入朝，尊曰’祭酒’。”
苏武在将所得赏赐施送给邻里众人和过往百姓，众人感谢不已：
“苏大人家里不留一点财物，全将皇上赏赐的送给了百姓。真乃大善人啊！”
“亘古未有，奇人奇志啊！”
苏武宅院。恭哀皇后父平恩侯许广汉、宣帝舅平昌侯王无故和乐昌侯王武、车骑将军韩增、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等名望大臣，一一进府拜访苏武。
五十七
［字幕：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
［画外音：“西汉中兴之主汉宣帝刘询因匈奴归降，回忆往昔辅佐有功之臣，便令画匠画十一名功臣图像于麒麟阁以示纪念和表扬。后世往往将他们和云台二十八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并提，有“功成画麟阁”、“谁家麟阁上”等诗句流传，以为人臣荣耀之最。
“麒麟阁十一功臣是中国西汉王朝时期十一位名臣的总称，后世简称麒麟阁。
十一人中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光为第一，其次为大司马张安世，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韩增，后将军赵充国，大司农、御史大夫、丞相魏相，太子太傅、御史大夫、丞相丙吉，太仆、右曹、给事中、御史大夫杜延年，阳城侯刘德，太中大夫、给事中、少府梁丘贺，任谏大夫、丞相司直、御史大夫、左冯翊、大鸿胪、御史大夫、太子太傅、前将军、光禄勋，领尚书事萧望之，中郎将苏武。
［字幕：未央宫，麒麟阁。
栩栩如生的麒麟阁十一名功臣图像，镜头一一掠过，最后停格在苏武画像上。
天空瓦蓝。在蓝色的背景中徐徐显出字幕：
［苏武画外音］：人生在世，气节为重。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富贵不能淫，贫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让炎黄子孙的爱国之灵，在世代华夏儿女身上闪耀出更璀璨的光华吧……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