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定陶,有个富豪,姑且称他为周富豪吧(原故事人物无姓无名)。周富豪祖上三代都是做生意的,因为善于经营,所以家中非常有钱。另外,周富豪为人不错,经常施舍、帮助别人,是个大善人。
其实,从周富豪爷爷那一辈开始,他们家就热衷于做善事了,到他这一代时,名气更大,当地人对他们家的口碑也好。
人有了钱,难免就会想要名声或权力,所以周富豪希望儿子读书。儿子十四岁的时候,周富豪不让他帮自己做生意了,打算让他读书考取功名。
周富豪有钱,所以就打算请个先生来,专门教儿子学习。但是,名师很少也难请,寻常的先生他又觉得不够好,所以访问了很久,他也没找到合适的先生。
这一天晚上,周富豪上了床准备睡觉。想到请老师的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过了三更,他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人告诉周富豪:你要想请名师,必须到吴郡扫帚村找李秀才,其他人都不行!
周富豪看不清那个人的相貌,他靠近去,想看个清楚,但那个人却突然不见了。周富豪受到惊吓,醒来后才知道这是个梦。他觉得这个梦不简单,应该是心诚则灵,感动了某个神仙,神仙来指点他的。
于是,次日早上,周富豪整理好行李,带上钱财,出发去了吴郡。
吴郡,就是苏州,古代也叫姑苏。到了姑苏后,周富豪四处打听,问了不少人,才知道扫帚村在姑苏的最西边某处。然而,等周富豪到了苏州最西边后,他发现那里就是荒野,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周富豪眼前一花,看到了一个老爷子。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来,看样子是奔着周富豪来的。
周富豪一看,不敢大意,连忙走过去,对着老爷子施礼,并询问李秀才在哪里。老爷子笑着说:你要找的李秀才,其实就是老朽。周富豪说自己为儿子请名师,还表示要去李秀才家里,因为他还带了礼物。
不料李秀才却说:寒舍太破,不足以招待贵客,既然你希望我去教令郎,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不必再浪费时间。
周富豪求之不得呢,听到后大喜,连忙带着李秀才回家了。到家以后,周富豪让儿子出来,见了李秀才并行拜师礼,授课便开始了。
李秀才对周公子很严格,白天学一天,晚上还得看书、背书到很晚,即便是炎热的酷暑,苦寒的严冬,李秀才也从不放松,周公子学得很辛苦,但是进步也还快。
平日里,李秀才除了让周公子读书背书外,他还会把自己之前的文章、诗词拿出来,让周公子看着学习,有时间就让周公子也写一写,然后他再进行点评,是内容不够详实,还是道理说不通,又或者典故用得不对等,他都一一指出来。
就这样,周公子写作水平也大大提高了,他的文章和诗词,当地老学究看了也直点头。
入学以后,李秀才又把以前那些学生的文章拿来,给周公子学习。包括当地有名的文人,他们的作品,李秀才也会想办法搞到并抄下来,让周公子朗诵、模仿、学习。总之,只要是李秀才能搞到的优秀的文章,他都会让周公子学习。
在这样的教学下,周公子知道什么样的文章好,什么样的文章差,如何写出好的文章等,所以春秋两次考试,他都考了个第一名。
周富豪看到儿子取得优秀的成绩,非常高兴,摆下宴席,犒劳李秀才,说是为李秀才祝寿。饮酒期间,周富豪忍不住问道:先生教学,实在是高明,先生的文章笔力,也超过一般人很多。我儿子能成名,多亏了老先生。只是,既然先生如此厉害,为何甘心只得个秀才功名,老于窗下呢?
李秀才喝了酒,唏嘘良久,一句话也不说。周富豪忍不住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会,李秀才说出真相:说出来后,你不要害怕。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人,其实我是鬼啊!其实,我担不起名师的名头,这些都是个人经历。我年轻的时候,并不懂苦学的道理,也不知道去多看、多学习优秀人的优秀文章,以至于死读书,钻牛角尖,不知道如何学习,导致我科场失意五十年,终究也只是考了个秀才。
周富豪听得入迷,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隐约有些惋惜李秀才。
李秀才继续说:我妻子屡次劝我,文章要合乎时宜,不然就是再好的文章,也会被废弃。我当时年轻啊,认为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于是,她天天嘲讽我,说我是个愚钝的秀才。我屡受打击,郁郁而终。我看你家三代行善,高门积福,所以托梦于你,就是想教好令郎,既是要证明自己,也算是满足生前愿望,平生快意了。
说完这些话后,李秀才拍着胸口叹气,忽然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周富豪起身来看,发现李秀才已经不见了。
感慨良久,周富豪感李秀才对儿子的栽培,又重新到了姑苏最西边的那个扫帚村。这一次,他找到一座老房子,房子旁边,放着一口棺材。房间里,有一位老妇人,正在灶上煮饭。
周富豪敲门,问了老妇人,棺材里是谁。
老妇人指着棺材说:这是我的丈夫,已经去世三年了。他活着的时候,我总是骂他,说他是个愚钝的秀才,唉。临终之时,他还说他德薄,不能考中功名,让我得个封诰(明清时期,朝廷对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先代和妻室授予封典的诰命),死后也会用文章来给我造福。
周富豪听说后,心中难受,他拿出一千两银子,抚恤老妇人,并为李秀才风光大葬。
几年之后,周公子考上进士,做了县令。他想起李秀才对自己的栽培,亲自到李秀才坟前祭拜,并把师母接了回去,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孝敬她,直到师母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