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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1月2日，对中国、对华工来说，无疑是一个令人铭记的时刻。纪念一战中法国华工的立碑仪式，在巴黎华人聚居区的十三区举行。见证着数以万计的同胞在异邦牺牲，留居法国的老华工早在92年前就要求法国政府为阵亡的华工立碑做纪念，直到弥留之际仍挂念至极。60年后，他们的遗愿终得实现。
▲法国政要纪念一战阵亡华工
秋天的布迪古街心花园依旧那样静谧、美好，这一天气氛中却充满了庄严肃穆，数百名来宾聚集在华工纪念碑四周，聆听皮埃尔·马赛雷先生的讲话：“一战期间，数万华工陆续来到法国。
在法兰西民族处境危难的时刻，他们为法国作出了可贵的贡献，我们今天立碑感谢他们。
”现场的老华工后代眼眶湿润，华工的牺牲终于有了一个结果，虽然不那么圆满。
▲一战旧照
一战期间，中国政府对德国正式宣战，却没有派去一兵一卒。
取而代之的是超过14万的中国劳工以非战斗人员的身份出现在英国、法国的工厂和战场。
他们在异国他乡面对炮火连天，付出劳动、汗水，甚至是最宝贵的生命，他们为了家庭生活的改变而努力，更为遥远的祖国成为战胜国增加了很多砝码，尽管他们当初踏上这片土地全因被祖国欺骗。
在一战之前，欧洲因为动荡多年已没有足够的兵员继续坚持战斗，也没有足够的劳力维持整个国家的运行。协约国集团中的英法两国想到人口众多的中国，他们想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从事各种战争后勤工作，一方面缓解劳力奇缺的窘境，另一方面让更多的本国青壮年走上战场，夺取战争的最后胜利。
▲段祺瑞执政府
收到英法消息的北洋政府思虑再三，决定“明示中立、暗示参加”，通过“以工代兵，赴欧参战”的方式。就这样，中法两国达成协议，1916年5月创建了一个名为“劳工海外输出公司”（即惠民公司）的招聘机构，其中法方由退役少校陶履德负责，中方则以梁士诒、叶恭绰为正副首领，对外以交通银行经理梁汝成为全权总代表。
招募开始，来自中国各地的人报名，人数众多，法国发现这样的情况就制定了严格的筛选标准，凡患有肺结核、眼病、性病及牙病等疾病的申请者均被拒绝。
前前后后共选择了14万华工，被选中的人需与英法两国政府签订一份合同，期限三到五年，至于工作报酬是劳工领一半，剩下的发给他们国内的家人，这些淳朴的男人满心认为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改变家庭贫困的命运，殊不知跳入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一战法国华工旧照
自签下合同后，这些华工便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冒险，注定与死神面对面。
因为地中海地区受到德国的威胁，首批华工大概800人从青岛出发，随后从好望角绕道，三个月才到达法国马赛。
随着德国潜水艇打击范围的扩大，华工赴欧的路线被迫改为先跨越太平洋到加拿大温哥华，然后乘火车穿越北美，再横渡大西洋，最后到达法国。
就这样一批批华工怀着梦想踏上赴法的道路，其中，德国潜艇在1917年击中一艘邮轮，船上543名华工无一人幸存。
这也导致北洋政府公开对德宣战，当时段祺瑞表示，愿意派50万中国军队赴欧洲对同盟国作战。而英法两国知道当时的中国国内乱成一团，根本无力派出这些军队，便没有接受段祺瑞的提议，因此一战期间代表中国参战的只有这14万华工。
▲一战德国潜艇
当第一批华工到达法国的时候，法国一报纸的头条就写道“这些华工是通过仔细挑选招来法国的。他们大部分来自中国的北方。他们比安南人更加能忍受我们国家的气候。另外，医疗体检报告结果认为绝大部分的华工身体健壮，这对我们国家继续在那儿招工是一个好消息。”
按照合同约定，华工只是“以工代兵”无需参战，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起初他们被派到军工企业、工业企业或者在港口服务，不久后就被英法两国政府光明正大地投放到前线，做最辛苦繁杂的工作，比如挖战壕修工事、野战救护、挖埋尸体、筑路架桥、运送粮草弹药，看似很简单的工作，殊不知有多危险。
华工们挖战壕的时候，有些地方距离敌方战壕不过50米，完全在敌方的步枪射程之内。
在华工挖完战壕后，英法的军队才会进入阵地，这是把华工推到了战争的最前线。
▲在造船厂工作的华工
1918年一战彻底结束时，在英华工超过96000人，其中有8万人继续做战后的恢复工作，两年后才被遣送回国，而在法国的华工则在1922年才开始踏上归途。
回国后的他们，却愕然发现家庭情况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许多人没有得到足够的薪水，而且还面临法郎急剧贬值的窘境。
不过对他们而言，能够劫后余生并返回故土已然是万幸。
据不完全统计，超过一万华工死于战争期间，还有一部分华工被迫滞留法国，在当地结婚生子，然后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关于一战中华工的伤亡数字，一直没有个具体的结果，英法对华工的死亡并不在意。
如今的我们只能进行推断，在死亡的华工中有名有姓的只有1874名。
1925年，旅法华工会就向法国政府提交文件，提出为牺牲的华工建立墓地以及纪念碑抚恤死难者家属等要求，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直到一战胜利七十周年的纪念日上，法国政府才极不情愿地公布了华工的相关文献。
▲法国侨界纪念一战华工
在巴黎华工聚集区的街口建筑物上，镶嵌着法国政府颁发的纪念华工的铜牌。
上面分别用中文和法文写有：“公元1916-1918年，14万华工曾在法国参与联军抗战工作，有近万人为此献出了宝贵生命。
”战争结束，淳朴的华工们却永远留在了那里，尽管他们的墓碑全都清一色朝向祖国的方向，却注定是异域孤魂。
如今的我们在提及一战的时候，都会想起“弱国无外交”，但请记住，曾有那么一群人以自身性命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命运，这种力量来自于中国老百姓的大智慧，更来自于一个群体性象征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