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在中国历朝历代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它是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它是一个庞大的多种族复合国。多宗教和多种价值观的碰撞,产生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其中也包括服饰文化。
雪梨之前已经分析过了蒙古男子的冠帽、服装和蒙古女子的冠帽,今天主要想介绍蒙古女子的服装。
古代和现代各种文献史料中对蒙元服饰文化的研究显示,蒙元贵族阶层的服饰研究成果远远超过平民阶层,这个是意料之中的。
因为以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来说,贵族阶层更具有让自己的文化流传下来的实力,众多的文学作品、出土文物和墓葬壁画中,确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元代贵族女子像(右)
一、女子服装中最基础、最主要也是穿着最广的三种形制
1.袍服:具有鲜明游牧民族特色的传统服装
蒙古女子的服装和男子区别不大,都是穿着长袍。曾出使蒙古帝国的意大利主教加宾尼和法国传教士鲁不鲁乞都有过类似言论,说蒙古女子婚前的服装和男子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大家有注意观察其他的游牧民族服装,会发现长袍是必备的基础款。因为游牧民族平时经常需要骑射和马上生活,女子也不例外,所以都会穿窄袖紧身的袍服。
这种袍服是方便劳作的,在草原那种持续大风的天气骑马本就吃力,穿这样的服装阻力能降到最小,而且也很适合当地寒冷、昼夜温差大的自然环境。
据相关资料记载:蒙古女性长袍有窄袖、大袖之分,大袖袍为礼服,窄袖袍为常服。
13 世纪 20 年代,南宋使臣赵珙访问蒙古,他说蒙古妇女“所衣如中国道服之类。……又有大袖衣,如中国鹤氅,宽长曳地,行则两女奴拽之。”
“鹤氅”最初是道袍的一种,是一块用仙鹤羽毛做的披肩。后来的鹤氅表现为大袖,两侧开衩的直领罩衫,属于汉服的一种。
元团窠纹织金锦大袖袍
再看稍晚13世纪50年代的鲁不鲁乞所说,婚后的妇女“把自已头顶当中至前额的头发剃光,穿一件同修女的长袍一样宽大的长袍,而且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更宽大一些和更长一些,这种长袍在前面开口,在右边扣扣子。”
这种说法和赵珙30年前所说相互印证。
年代再往后,到了元朝末年,熊梦祥撰《析津志》,是一本记述元大都的书。其中有说道:“袍多是用大红织金缠身云龙,其制极宽阔,袖口窄以紫织金爪,袖口才五寸许……但行时有女提袍,此袍谓之礼服。”
从这条记载文字大体可知, 当时的蒙古贵族妇女仍以穿长袍为主,以大袖宽阔的形制为礼服,袍的颜色是大红色,用织金丝织品“纳石失”制成,长可垂地,须由侍女提着。
如下这幅敦煌壁画是元代戴罟罟冠供养人,罟罟冠是蒙古贵族妇女的标配,可知图中供养人的身份应该属上层阶级,她神态端详平和,梳着双垂髻样的发型,手持香花。
身上袍服之宽大尤为醒目,是典型的大袖右衽宽袍,下摆很长,身后有一名头戴拔笠帽、身着右衽窄袖长袍的侍童负责提着。可见衣摆之“长”,突显出穿袍者身份之“高”。
敦煌壁画:元代戴罟罟冠供养人
值得特别说明的是,普通的劳动妇女虽然也穿长袍,但下摆应该不长,否则平日劳作会有诸多不便。
2.团衫+半臂:服用非常广泛的时尚两件套
元代汉族妇女穿的衣服也是长袍。只是叫法不一样,北方称“团衫”,南方称“大衣”,如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中载:
“国朝妇人礼服,鞑靼曰袍,汉人曰团衫,南人曰大衣。无贵贱皆如之,服章但有金素之别耳,惟处女则不得衣焉。”
可见元代的袍服风横扫全国,从贵族到平民妇女都在穿,唯一的区别只是材质的好坏。
元杂剧《望江亭》,第三折《调笑令》中有句唱词:“许你和张二嫂说:大夫人不许他,许他做第二个夫人,包髻、团衫、绣手巾,都是他受用的。”
如剧中所说,元代汉族百姓在娶妾订婚的礼品中需要包髻、团衫、绣手巾这三种东西,可见团衫在当时的影响力和流行度。
妇女们还喜欢在团衫外面罩一件半臂,即半袖子上衣。半臂在汉代时就很流行,多是妇女穿着,样式为大襟交领,衣长至胯,袖长至肘,袖口宽博并装有缘饰。
之后男子也开始穿着,发展到唐代时已经非常普及了,连朝廷显贵都很喜欢穿,唐玄宗还曾把半臂赐给近臣。唐代半臂多短小,只到腰际,长不掩肘,穿时可将下摆塞进裙腰里。
唐代之后,半臂越来越注重实用功能,内蓄棉絮,保暖效果很好。发展到元代,半臂的服用就更加普遍了。
赤峰元宝山元墓壁画《夫妻对坐图》中,女主人内穿团衫,外罩一件蓝色半臂。身后的侍女也罩了半臂。河南尉氏元墓壁画中,女主人也是内穿左衽团衫,外披半袖衫。
夫妻对坐图
河北隆化鸽子洞洞藏出土元代文物中就有两件蓝色系的当时典型的对襟短半臂。
河北隆化鸽子洞出土元对襟短半臂
随着以上大量元墓壁画的发现和出土文物加以佐证,半臂确实是当时特别流行的妇女服装形制。
3.上衣下裙:典型沿袭宋代遗制的传统中原服装
元代还有一种常见的女装是上衣下裙,即上身穿着比较短的服装,如襦或袄;下身穿着长裙,如唐裙、湘裙等。
“襦”在《说文》中译为“短衣”,“袄”则是有里子的上衣。
元代妇女服饰多效唐,是元代妇女通用服,唐裙则是一例。其中有一种“金莲唐裙”更是被作为评判妇女美的标准,特别有名。元曲中有很多句子都描写了这种裙子:
如关汉卿的《斗鹌鹑_蹴踘》中写道:“款侧金莲,微那玉体。唐裙轻荡,绣带斜飘,舞袖低垂。”
又如吕止庵的《夜行船_咏金莲颜色》中:“微露金莲唐裙下,端的是些娘大,刚半札。”
“湘裙”是湘地丝织品制成的女裙。在元曲中也多有提及,如王实甫 《西厢记》第一本第三折:“嚲香袖以无言,垂湘裙而不语。”
在元墓壁画中有很多女子着上衣下裙的样子,如陕北横山县元墓壁画中的《宴饮图》,展现了夫妇6人并排坐于长榻上,男主人坐于中间,5位夫人分别坐在男主人两侧,夫人均内着左衽短襦衫,外罩开襟半袖衫,下穿长裙。
陕北横山县元墓壁画《宴饮图》
陕西蒲城县洞耳村元墓壁画中的《堂中对坐图》上的女主人身边的侍女内着蓝色短襦,外罩白色半臂,下身穿一条粉色长裙。
同时,在出土元代女俑中也存在着上衣下裙的踪迹。元代的出土陶俑不是特别多,主要以黑陶俑为主。
如下图出土于西安南郊的女黑陶俑,从发型梳包髻来看应该是汉人或南人妇女,虽看不出服装色彩,但看形制能看出是上襦下裙。
西安南郊元女黑陶俑
二、女子服装的颜色、面料及周边地区对其的影响
蒙古族是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蒙古高原的冬季寒冷而漫长,所以蒙古族男女都喜穿着动物皮毛来抵御严寒。
蒙元时期,贵族阶层可以选择银狐、银鼠、紫貂、水獭等珍贵皮毛来御寒,而平民阶层就只能穿一些羊皮毛的衣服。
入主中原后,受中原及周边文化的影响,蒙古族开始穿着其它面料的服装,其中从西域运来的织金锦缎“纳石失”和从南方运来的丝绸等很快成为了最受蒙古贵族欢迎的面料。
蒙古族崇尚天地自然,他们非常喜欢白、青、红等最接近自然的原始色彩,由于动物皮毛一般都是棕色系或灰色系,所以他们的服饰颜色总体偏暗。
元代时,受中原文化影响,他们开始采用鲜艳的颜色,如桃红、玫红、黄和紫色等,当然仅限于贵族阶层。平民阶层一律不得服用艳色,只能用檀色罗。所以民间创造了数十种褐色系颜色供广大平民们挑选。
由于历史和地域等因素,促使元代成为了不同种族、社会、宗教、文化和价值观混合并存的多种族复合国家。雪梨要特别介绍一下周边地区的服饰文化对蒙元服饰的影响。
1. 伊斯兰文化
蒙古帝国西征后中亚的大批居民开始移居到中原,这些回回人迁居到了中国后,广泛散居在全国各地,形成了元时回回遍天下的局面。
虽然蒙古统治者信仰的是萨满教,但他们对其他宗教也持包容态度,这使得伊斯兰文化也随着回回人的迁入而迅速传播到了中原内地,其中就包括服饰文化。
赤峰元宝山壁画《布宴图》身穿圆领的绿罗衫的女性
伊斯兰教徒多喜欢穿绿色服装,这与蒙古族崇尚的青色很契合,因此蒙古贵族阶层的服饰中,绿色开始多起来,其被视为贵色,在民间禁止织造和使用。
在元壁画中,能看到很多着绿色服装的贵族女子的身影。
2. 高丽文化
元和高丽的往来非常频繁,尤其是在经历了几个重大事件,如:“元丽联姻”、“贡女制度”与“宦官制度”后,使得高丽人不断进入元朝,融入了元朝社会。
当时不仅元朝对高丽产生了巨大影响,反之高丽对元也有一定影响。
拿女子服饰来说,由于元代的强权高压政策,高丽为与之保持友好关系,不断向元贡献本国贵族女子,供通婚或役使,在这种“贡女制度”的影响下,高丽女子的着装在元代宫廷内刮起了一阵时尚风。
元宫女子纷纷模仿其穿着,《南村辍耕录》中提到的“紫藤帽子高丽靴,处士门前当怯薛”就描写了当时用紫色棕藤做帽子,仿照高丽的式样做靴子是非常流行的。
还有如元代诗人张昱的诗:“宫衣新尚高丽样,方领过肩半臂裁。连夜内家争借看,为曾著过御前来。”描绘了宫衣中“方领过肩”的新款式引起宫中女子纷纷效仿的情形,可见高丽风在当时确实是盛行。
只是在后世出土的文物中“方领”样式的服装甚少,通过文献记载我们可作出如下推测:在蒙元时期,人们会把直领称为方领。
所以此方领并非我们现代所说的方领,在当时就是常见的直领领型。
我们在研究蒙元时期服饰的时候除了要注意区分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以外,还要注意,在当时,统治者是把国人分为蒙古、色目、汉人和南人四个等级的。
因为属于不同民族,所以各个等级在服饰和打扮上会有一些不同,随着时间愈久,有相互影响融合的迹象。
本文就元代女子最典型的三种穿着:袍服、半臂、襦裙的形制和其在颜色、材质等方面受伊斯兰、高丽等周边服饰文化影响的两个方面,多角度地呈现了那个时期女子的穿着习惯。
结语:
元代虽然国祚短暂,但是不能否认它文化的异常多元性,元代统治者拥有开放包容的价值观,他们接受各种外来文化,与周边地区始终保持着双向交流。但是他们又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民族性,体现在服饰上就是在吸收借鉴其他民族特色的同时还保有自己的特色,并没成为其他民族的附庸,这点是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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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中华书局出版社,1959年。
陈高华,《元代妇女服饰简论》,北京联合大学学报,2008年9月。
高春明,《中国历代服饰艺术》,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12月。
陈晓,《蒙元时期周边文化对蒙古族服饰影响探析》,烟台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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