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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之(简单的志向)

说来奇怪,自从陈老师教了我,我的成绩好起来了。但是说实在的,那时我并没有努力学习,可那时,我就定下了要上大学的奋斗目标。

为什么那时我就决定将来一定要上大学呢?是因为我小时候别说吃好的,就连吃饱都困难 ,尽管上了三年级之后,家里的条件有所改善,但是吃的仍然很差。

记得那年,村里刚刚将油灯照明换成了电灯照明,夏季的一天,大哥兴冲冲地回到了家里,似乎他听人说,许多人到雅鲁河去捞蝲蛄,一天就能捞一袋子。蝲蛄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小龙虾。前几年,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小龙虾,等我见到了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小龙虾,我搞不明白,就这个破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怎么现在这么多人吃它呢?

那天晚上,大哥和母亲准备到很晚,后来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大哥已经走了。大哥一走就是两天。第三天晚上,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进门,正看到外屋的大锅里煮着满满的一锅红通通的东西,我进了屋,大哥正坐在灯下吃着那些东西。

我以为能很好吃,当时心想,别管这个东西是什么,好歹也是肉类的,是肉类的起码要比玉米面大饼子好吃,可是当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吃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东西除了一口硬壳能嚼成渣滓外,其实没有别的什么了。而且当时我正在换牙,只吃了几个我就没法再吃下去。

那时候,我的小伙伴家隔三差五地能吃到白面馒头,有时候是玉米面和白面混合做的馒头。当时觉得吃起来比现在任何东西都好吃。我那时偶尔去他家玩,看到他吃馒头我就馋得不行,有时候,我也能想办法跟着他吃点。

记得那时候有一个时期,村里面几乎一半的人家都开粉坊,父亲由于干活实在技术过硬,总有那些奸猾的粉坊主会找到我爸爸,让我爸爸到他们的粉坊干活。爸爸有个毛病,就是别人一夸就飘飘然地答应了,为了这个母亲没少说他,嫌他不会跟人家讲价钱。

爸爸去了粉坊干活,有时候会后半夜才回家,偶尔早上会回家。有一年冬天,早上八点多,我因为没去上学就在炕上玩,母亲就在外屋烀猪食,哥哥姐姐们上学的上学,干活的干活,都走了。正在这时,父亲踩着两脚积雪回到了家里。我听到了院子的脚步声,就穿起鞋站在里屋的门里往外屋看。

父亲的一只手插在怀里,似乎是端着什么,他走到锅台前,看了看没有别人在家,才从怀里端出一碗吃的放在了锅台上,并小声地嘱咐母亲快些吃掉,父亲的话声音非常小,深恐别人听到。就在这时,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是啥呀?”,我一边问一边走了过去,原来是一碗热腾腾的大碴子!

母亲就说:“你吃了吧”。

当时的我很小正饿得慌,根本不懂得那么多,我端起来就美美地把它吃个精光。在我去端那只碗的时候,父亲的眼神中那种责怪一闪而逝,而我那时根本就不明白,但是那个眼神至今我仍然记得。就因为那个眼神,我心里一直存着对父亲的一丝好感。

因为父亲是个情感粗糙的人,在我的印象中,除了那次的眼神,就没有见过他关心过我的母亲,为此,我一直都责怪他。而我现在结婚十年了,也有了女儿,我现在终于懂得对那个眼神的记忆,其实是对我对父亲的印象的一个否定。

那时的春天,粉坊会把粉条一杆杆地搭在外面木头支起的架子上晾晒,而我因为是个孩子,个头也小,经常躲到那些满满地晾着粉条的架子下,掂着脚去拽刚出锅就晾出来的粉在下面偷吃,然而,一不小心就会把整杆粉条都拽到了地上沾上了泥土。

这时,我就特别害怕被人抓到,就急忙慌慌张张地逃走。

而且有的时候躲在底下偷吃粉条时,能够看到不远处粉杆的下面露出的晾晒粉条的人的双脚,这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惊险刺激得不行。

那时,我们村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在武汉读大学。

那时上大学,据陈老师讲,一切的费用都是国家承担,家里不但不用交钱,学生在校还能拿到钱,而且每天吃饭都是几个菜几个汤,据说肉是稀松平常的。

陈老师几乎想起来就会在课堂上和我们说到这些。

而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我的眼前仿佛堆满了烧得红红的,溢着油香的红烧肉,别说我的眼睛,我的脑袋都要馋掉了。

就冲这个,我就是死也要考上大学!我就这样在小学二年级立下了雷打不动的毕生大愿。

而现在,当我回首过去那段洒满血迹和泪水的路时,我才懂得,其实自己走的是一条死心眼儿的路,人生的路,其实有无数条通往成功,而不幸的是,自己当时看不到这些路,也没有人给指出这些路,所以,最终,就变成了,如果不走这条路,只能是一条死路。

到了2008年,我来到现在的这个单位上班,每天上下班都要乘坐一个半小时的班车,我就在想,我已经快四十岁了,中国的历史,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我了解多少?于是,我就开始利用上下班时间看蔡东潘写的历史小说。

从钟毓龙的史前神话,一直到蔡东潘的《民国演义》,都是我在班车上看完的。

看完了觉得非常感慨,第一个,就是许多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为人其实十分不堪;第二个,就是那些有才之士,几乎都是一生碌碌,甚至悲惨一生;第三个,就是许多平凡普通的百姓,他们当时的所为,让人敬仰一生催人泪下;第四个,就是古代开辟一个时代的君主,年轻时几乎都是任侠乡里。

尤其读到刘邦在泗水亭下看到秦始皇出巡后,立志开国的那段时,我就有点想哭,也有点想笑。因为我虽然和刘邦无法相比,可是我们立志的情景却是异曲同工,只是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能吃饱,还能吃到肉。

然而我上小学五年之前一直是边揣着志向,边管不住自己疯玩。

玩完了之后心里全是自责和后悔,它们每次都无情地摧残着我。

我的成绩忽前忽后,总没有马少为和小勇的稳定,他们总是第一和第二,而我只有好好学的时候才能第三。

大多的时候,我在心里发狠,在心里总是对自己说:“不用你俩总在我前边,早晚有一天我厉害了,非把你俩干下去不可!”,怎么样,够狠吧?这志向,让我今天想起来都想大笑。

我小学时大多数时间仍然是干活,那些事情明天再说。先说后来我上学的事情。

到了四年级下半年,母亲开始发愁了,母亲经常自言自语地说道:“小五啊,你说你这么笨,将来干点啥呢,只要你能有一口饭吃就行了。你哥哥他们都考到了鲁河中学去读书,你能到哪去读这个初中呢?”,有时候母亲会说:“哎,爱咋咋地吧,鲁河中学那是全乡最好的初中,是要拔全乡的尖子才能上的,你这么笨就算了”…….。

我听了非常生气,但是我什么也没说,我就不信我考不上全乡的尖子班!

从此,我就开始坚决地和自己作斗争,尽量不让自己出去玩,即使再想也拼命忍住,然后用功学习,渐渐地,母亲发现我在家学习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候发现我拿着书在炕上睡着了,母亲就拽来一件衣服轻轻地给我盖上,我这时往往会醒来,但是我闭着眼睛装睡,显得学习很累的样子。

此时此刻想来,当时母亲的样子或许不像现在这样蹉跎,我的眼泪便止不住滴落下来。

等我上到五年级下半年的时候,该死的小学改革把小学改成了六年制,这件事让我耿耿于怀,因为它耽误了我很多美好的时光。在改六年制的事情上,三哥提议让我直接去鲁河上初一,因为这件事,父母、哥哥们商议过,最终决定让我留下来读了六年级。

而就在刚上六年级的第一天,学校把我们的班主任又换成了我一年级时的班主任王老师。那天我哭了,我第一个把门踹开跑到外面玩了一天,全班的同学都跟着我悲愤地出走了一天。

上了六年级,有些我做的题居然我都不会,问老师是白费了,因为他每节数学还靠着我们糊弄下来呢。

那时旁边的班级是个初一和初二的班级,至于我们小学当时怎么弄出个初一和初二我就不知道了,只记得当时教他门外语的女老师高中毕业,据说很有文化。

那时我就拿着题去问她,她看完会在本子上详细地把解题过程写清楚,然后再给我讲,问我能不能听懂,然后告诉我,这道题用小学的办法没法解,尽管她用的方法是初中的方法。

我仍然能听懂,要知道那时的我是最能够证明人定胜天和精神决定物质的时候,在学习上,我专治各种不服!

考尖子班时去了旁边的山河村中学考的。那时,我不会骑自行车。四哥知道我去考尖子班,特意骑自行车兴奋地接送我,路上总是小心地问我坐稳了吗,颠不颠。哎,写着写着,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尖子班考试考完就放假了,我就天天放猪。大约考完十多天后,遇到了我们村的石头,他说我班的白小霞同学考上尖子班了,而且是班级第一。我没敢问我考上没有,当时心情没办法再差了,心想自己怎么就这样笨,自己这辈子真的就什么也不行了?我就这样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当时家里的二哥在鲁河中学当老师,我就问他,让他想办法问问考上的都得了多少分,我得了多少分,我得知道自己差多少吧?可是二哥很为难,说他没办法看到成绩,我就等着小学那边有没有消息,结果这个暑假过的,也许因为天热?我和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

就在距离初中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成绩出来了,我们班六个同学考上了尖子班!其中,没有石头舅舅家的姐姐白小霞。其中的一个后来初中读完就不念了,跟着父母到沈阳发展,特别有能力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发展得非常不错,直到去年,我们彼此才知道对方在沈阳,可是到现在我们俩也没有机会见面,近三十年没见的发小和同学!

我们班是村小学历史上考上尖子班最多的班级,这个功劳其实是陈老师的,我们班的学生谁都知道,只是现在懂得了,陈老师当年辛勤地栽下了一棵果树,最后果子却让别人摘了。

考上了初中一下多了任务,我得学骑自行车,否则哥哥们考走了,我怎么上学呀,于是我开始在开学前起早贪黑地练习骑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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