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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轻商,根深蒂固的“轻商”观念,是怎样在宋代松动的?

下面这两件事儿,都发生在宋代——

有一个士人,也就是读书人,家境贫寒;他的邻居是一户商人,家境殷实。士人很羡慕,于是两次登门拜访,就如何发家致富的问题,毕恭毕敬地向邻居请教。(据岳珂《桯史》)

这两件事,今天听起来普普通通,但放在宋代以前,那是不可想像的......

传统观念——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了"四民"的划分,也就是士、农、工、商。士人处于顶端,受社会尊重;商人则被划分在最末端。

西汉初年,朝廷就实行了歧视商人的政策,汉高祖"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市井子孙(商人子弟)亦不得仕宦为官。"(《史记·平准书》)

晋朝更是厉害,甚至对商人进行人格侮辱,规定"侩卖者皆当着巾,白帖额,题所侩卖者及姓名,一足着黑履,一足着白履。"并继续在衣食住行方面,对商人进行严格限制,商人"不得乘车马于都城百里之内",不能穿"金银锦绣"。(《晋令》)

进入唐代后,抑商的政策有所松弛,但对于商人的轻贱并没改变。

不但规定"工商不得乘马"(《唐会要》),还规定"工商杂类,不得预于士伍"(《旧唐书》),明显是把商人归为"杂色之流","止可厚给财物,必不可超授官秩,(不可)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旧唐书》)。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历朝历代之所以如此抑制商业、贬低商人,是因为在传统观念里,商人多是为富不仁、见利忘义,专靠投机钻营、巧取豪夺的,统治者当然不愿意让百姓都向"利"和"俗"转变。

所以,中国古代社会向来以政治分层,而不以经济分层。商人的经济势力再雄厚,社会地位还是会被轻贱。像开头说的那两件事——士人去商人家拜访、还毕恭毕敬,甚至读书人放弃读书、跑去经商,这在宋代以前基本是不会发生的。

那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在宋代发生呢?因为宋代对待商业和商人,不一样了......

《清明上河图》局部

宋代的转变——保护商业,不排斥商人

宋代的经济政策:与商人共利分利

宋朝建立后,一改传统的重农抑商政策,而是采取了一系列保护商业发展的措施,使商业经济和商品交易尽可能在相对自由健康的氛围里发展。

比如,宋朝的法律规定,严禁官吏敲诈、刁难商人。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年),就诏令"所在不得苛留行旅赍装,非有货币当算者,无得发箧搜索"(《文献通考》),如果有官吏非法滞留和搜查商人,那处罚条例是早已准备好了的。

为了限制商业垄断,维护商品市场正常交易,宋徽宗宣和四年(1122年),有司奏请,"其四方商旅村户,时暂将物色入市货卖,许与买人从便交易,行户不得障固;如违,依强市法科罪。"(《宋会要辑稿》)。

宋代还打破了"坊市分离"的制度,也就是说,居住区和商业区不再像前代那样是分开的,而是合而为一。这样一来,商业店铺临街开设,随处可见;流动商贩也非常活跃,街头巷尾、桥边路口,熙熙攘攘。这些景象,在北宋风俗画《清明上河图》里,都可以看到。

《清明上河图》局部

宋代政府保护了商人利益,政府也从中受益。在宋代,商业税已经成为国家重要的财政收入,宋高宗就说过:"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宋史全文·宋高宗》)

的确,"取之于商"自然比"取之于民",容易得多。

伴随着商品经济的大发展,商人的财富也在迅速膨胀。一些"富工豪贾之家,往往能广其宫室,高其楼观","车马器服,皆无制度"。

如此一来,岂能不让世人羡慕!

《清明上河图》局部

宋代的科举政策:取士不问家世

说完了经济政策,再来说说政治。

宋代的科举,"取士不问家世";试卷糊名誊录,比前代更加公平。所以,无论士农工商、高低贵贱,都可以通过科举步入仕途。

于是,宋人的政治地位,就出现了流动和转换——

一方面,"一日崛起于贫贱之中,以至公相"成为可能;

另一方面,士族门阀时代那种儿子承袭父亲官位、家门累数世而屡显的局面,不复存在了。

贵与贱,完全取决于个人的知识才能。工商子弟可以通过科举成为士人阶层,官宦子弟也可能因为考不中功名而家道中落。升降沉浮之间,以前相对固定的等级身份出现了松动,士农工商的划分,也就相对淡化了。

国家政策的转变,使“轻商”观念在社会上松动

士大夫重视商业

有这么一个故事。苏轼知杭州时,碰到一户卖扇子的商家,因为扇子卖不出去,欠的外债总也还不上,因此愁眉不展。苏轼了解情况后,竟亲自在滞销的扇子上题书作画,帮商家搞起了促销。众人为了得到苏轼所题的字、画,争相买扇,很快就一售而空了。《春渚纪闻》记载了这件事的经过:

"(苏轼)取白团夹绢二十扇,就判笔作行书草圣及枯木竹石,顷刻而尽。即以付之曰:'出外速偿所负也。'

其人抱扇泣谢而出。始踰府门,而好事者争以千钱取一扇,所持立尽,后至而不得者,至懊恨不胜而去。"

这则史料向我们透露了一个信息——宋代士大夫并不轻贱商业和商人。苏轼自己就说过:"三代之所以养民者备矣。农力耕而食,工作器而用,商贾资焉而通之于天下。"(《苏轼文集》)把农、工、商所从事的劳动,都视为"养民"的行为。

《斗茶图》

作为与赵宋皇家共治天下的唯一力量,宋代文人士大夫对商业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作用,普遍有了更高的认识——

司马光说:"农尽力,则田善收而谷有余矣。工尽巧,则器斯坚而用有余矣。商贾通流,则有无交而货有余矣。"(《司马光奏议》)意思是,农、工、商如果都尽力劳作,那么国家就有余粮可食,有余器可用,有余货可享。

欧阳修则说:"治国如治身,四民犹四体。奈何窒其一,无异钛厥趾。"(《送朱职方提举运盐》)。意思是,对国家而言,士、农、工、商,犹如四肢,抑制工商业无异于捆绑自己的身体,会断绝了富国的源泉。

南宋的陈耆卿在《重本业》中说,士、农、工、商"皆百姓之本业",人们如果能致力于其一,无论哪一个,都能"仰以事父母,俯以育妻子"。如果哪一行都干不了,"则谓之浮浪游手之民"。

南宋官员、学者黄震,更是明确提出"士、农、工、商……同是一等齐民"的思想。(《黄氏日抄》)

《清明上河图》局部

商人与士人结交,甚至联姻

宋徽宗时期,湖北龙泉人吴伯俞,在经商致富后购买了大量书籍,并坦言自己"构屋买书"的目的,是为了"延四方之才士",以便让儿子"从之游"。(据《竹友集·吴伯俞墓志铭》)

通过附庸文雅,商人不仅在上流社会里又刷了波存在感,而且还有经济方面的获益。比如宋徽宗宣和初年,卖墨的商人潘衡,自称苏轼苏大学士最喜欢他造的墨,其中自有秘法,于是,"售墨价数倍于前"。(《避暑录话》)

商人们还以金钱为后盾,在发榜之日全家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被称为"榜下捉婿"。在财富的诱惑下,登第的文人士子也甘愿与商人联姻——"市井驵侩,出捐千金,则贸贸而来,安以就之。"(《宋文鉴》)

士人从商,商人仕进

有宋一代,文人士子不仅一改仕宦瞧不起商人的心态,反而为了满足生活需求,亲自做起了生意——

比如宋徽宗时,吴兴县的6名举人在赴京赶考之际,带上了一百匹纱,作为吴兴特产在往返途中贩卖。(据《夷坚志》)

《宋史•选举志》还记载说,南宋时"凡廷试,唯蜀士到杭最迟。"因为"蜀士嗜利,多引商货押船,致留滞关津。"

就连身居高位的士大夫,也不顾"官员不得经商"的禁令,纷纷加入经商的队伍——

比如神宗朝盐税官王伯瑜,经常利用出巡的机会,"贩京东、河北帛入京师,复以京师帛贾于滨、棣(州)间"(《续资治通鉴长编》),他还在家中置备织机,亲自上阵织布造帛,贩卖赢利。

南宋时期,长江沿线的载货商船多如山,"问之则无非士大夫之舟也"。(《宋会要辑稿》)理宗朝名臣史嵩之就是其中之一,当时有无名士子做诗嘲讽他:"万舸千艘满运河,人人尽道相公鹾。相公虽是调羹手,传说何曾用许多。"(鹾:盐)

《清明上河图》局部

士人从商的有之,"商人仕进"也随着宋代科举的改革,而成为现实——

《宋史》中就记载,资产雄厚的大商贾许唐,因为羡慕科举中第的士子,竟然舍弃了商业,倾其家产为儿子拜师求学,想让子孙后代通过读书跻身士人阶层。

还有的商人采用了"两手抓"的策略,比如鄂州富商武邦宁,有两个儿子,他便让长子主理家中生意,让次子"读书为士人"。(据《夷坚志》)

总之,时至宋代,士商之间相互融通、转化,职业屏障不再难以逾越。

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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